奕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等好不容易煮熟了面条,才记起牛肉们都还在冰箱里没有解冻呢!
“难吃死了,还不如泡面……”清汤寡水的面条实在难以下咽,奕霖望着那一大锅茫茫多的面条,多希望能有个人替他吃完啊!
“要是小络在就好了。”他想象着跟柳络同吃一锅面条的场景——两个人擒着两双筷子,他高高挑起锅这头的面,柳络高高挑起锅那头的面,然后奕霖突然放手崩柳络一脸汤,真的很有趣啊!
“无趣!无趣的很!”柳络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斯环捧着面碗的情景。她挑起柳络吃剩的面条,送到嘴边却没能吃下——男女授受不亲,奕霖的这个愿望,她一时半会儿怕是做不成了。
可是,为什么?斯环为什么要替奕霖做这些事?
难道说,奕霖真的是“环环”?斯环说过,“环环”只是个乳名,而乳名和大名不需要一致。
“不,不会的,奕霖不像生病的样子……”骗骗自己总是很容易。柳络不敢再深想下去,反手扣上了本子。
关灯,睡觉。日记归于枕下,凸起的枕头顶着柳络的后脑勺,让他无法成眠。这些年过去,奕霖毫无音讯,若不是碰巧再遇斯环,他恐怕连这本日记都寻不回来。可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柳络横竖睡不着觉,金色日记在他手中泛起微光。
“奕霖啊奕霖,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柳络的手指沿着日记的四边慢慢滑过,不小心被刺痛了皮肤。一张薄而锐利的纸片露出尖角,像书签一样夹在本子当中。
这一页,有什么特别吗?台灯重新亮在被窝,照出老旧车票上早已模糊的站名。
“昨晚偷听到爸爸的电话,唉声叹气的,好像还在为我的病发愁。老爸,别愁了,不如多给我些零花钱,让我去听偶像的演唱会吧!我都跟小络说好了,明天就出发!”
“哦,原来是演唱会啊!”柳络抿嘴一笑,心说别看奕霖这人平时不声不响、人畜无害,一旦作起祸来,那可是连警察叔叔都摇头哇!
“小络,攒多少钱了?”
“喏,就这点。”柳络摊开手心,一团攥湿的纸币像花骨朵似的,慢慢绽开在两人眼前。
“嗯,够了。”奕霖眼珠子一转,狡黠笑容反倒让柳络心里没底。
“确定?”柳络把钱揣回衣兜,“往返大巴加演唱会门票钱,怎么着也不能这么便宜吧?”
“安心啦!不还有我吗?你看,这是啥?”说罢,奕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彩色的纸片,在柳络面前晃了一圈。
“门票!你真的搞到了?我还以为要现场买呢!”
“现场买?”奕霖白眼一翻,“现场哪还买得到?必须预订才有哇!你看好了啊,这可是前排位置,我攒的零花钱都在这了!”
“厉害呀!”柳络羡慕得不行——奕霖的家庭条件可不是柳络能比的,人家一个月的零花比他两年的压岁钱都多。
“那,车票你也提前买好了?”
“没有,现场买。”奕霖收好门票,嘴角的笑容变得神秘起来。
柳络就读的初中是半封闭式管理,所有学生在午休时都不能离校。到了约定逃课的那天,早就踩好点的奕霖带着柳络绕过所有监控,趁着中午吃饭的机会跑到一处被小仓库遮挡的墙根边上,又从房门虚掩的仓库里偷偷搬出一个木工梯子,准备翻墙跑路。
“奕霖,行不行啊?要不咱们还是别冒险了吧!”柳络打小就是老实孩子,别说翻墙逃课这种刺激活儿了,就连平时作业他都不敢少写一项。
奕霖气呼呼地把脸一板,说小络你到底是不是我好哥们?咱都说好了一起去看演唱会,门票我出了,路费也是我掏一大半,你这怎么还半路打起退堂鼓啊?
“那……那好吧,我扶梯子。”柳络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才心虚地帮奕霖竖起梯子。
“扶稳喽,别东张西望!”那梯子多年不用,早就松动了。奕霖生怕自己摔下去,往上爬时连牙根都咬得咯咯直响。
“有人来了!”
操场远处,两名女生有说有笑直奔仓库这边。话说这仓库已经很久没人用过,怎么偏就今天有人来呀?
“奕霖,好像是班长和学委啊!咋办?”
“趁没露馅,快走!”话音刚落,就听墙外“咚”地一声。柳络回头一看,奕霖已然没了踪影。
“卧槽,有狗屎!”
“我靠,你等我呀!”眼瞧着班长和学委越走越近,孤柳络身蹲在墙根六神无主。
学委说:“哎,班长,那仓库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柳络仔细一想,差点把大腿都给拍青喽——刚才搬梯子时太匆忙,居然忘记带上仓库门!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办呐这?
“小络,磨蹭啥呢?快呀!”
“哎呀你别喊!”柳络怕被同学听见,说话声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奕霖隔着砖墙压根啥也没听见,急得直敲墙。
“哎,仓库那是不是有动静啊?”班长伸着脑袋朝小仓库张望,脑后的马尾辫一晃一晃,跟个小钟摆似的。
完了……两个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仓库,柳络想死的心都有了。
“班长,不会闹鬼吧!”学委好像记起了什么,说话都带着颤音,“听说……”
“瞎说!”班长眼睛一瞪,却后撤了半步,“大白天的,没鬼……吧。”
“算了,跟咱们没关系,走吧!老师还等咱们呢!”仓库门口,学委突然拉着班长的胳膊往学校办公楼去了。
“妈呀,原来是找老师啊!”柳络瞥了眼右边的办公楼,却发现有好几间办公室的窗户都正对着自己和梯子!
“班……班主任!”还不等他松一口气,班主任的身影竟出现在了其中一扇窗户中。
“小络,你再不出来我自己走了!”奕霖怒气冲冲地踹了脚墙,吓得柳络一个激灵。
幸好,老师只是站起来接杯水,几秒钟后便消失在窗前。
“马上来!”柳络把心一横,也踩着晃悠悠的梯子攀上墙头。
“快!”奕霖连连催促,可柳络却不敢下去了——墙头到地面起码两三米高,墙外巷子又窄又暗,中午时分都不见阳光,太吓人了!
“磨蹭啥?被抓住就完蛋了!”奕霖又气又急,在地上来回转圈。
“我……要不咱们别去了吧!”
“小络,你回去吧,放学回家也不用等我了!”冷冷说完,奕霖转身便走。
“回家……”听到这俩字,柳络像遭了电击似的,心里头忽然就抽搐一下。
自从父亲病愈归家,家里的矛盾越来越尖锐。之前父亲生病住院丢了工作,下岗多年的母亲不得不打工养家,还要照顾病号、料理家务。好不容易熬到父亲出院,他又身体不佳干不了活,还总是拿着母亲辛苦挣来的买菜钱跑去买彩票。母亲日益消瘦,脾气也越来越差,父亲却像活明白了似的,对身边一切不管不顾,只想着活过一天是一天。每次柳络放学回家,要么父母全都不在,要么他们在家冷战或是吵架,各样家什常常摔落满地,脱下鞋子的双脚竟屡屡无从安放,家中氛围简直令他窒息!整整两周,柳络每天都早早出门、很晚回家,父母看到也从没问过一声,好像他是透明的,是空气。他想逃离,渴望逃离,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反正没人在乎。
“咚!”柳络咬牙跳了,不慎踩到一脚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