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走了！”柳络明明一口没喝，说话的口气却像喝多了似的，跟躺地上那俩特别搭调，果然是一个宿舍的。
小晖问：“走？哪走？”
柳络喊：“退学了！”
小晖说：“退学？再不来了？不行啊！桃子咋整？”
“桃子？”肉哥道：“那让他退！不解风情的东西……别了，司徒雷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们宿舍不留他！”
“对！不留他！”小晖振臂高喊。
“桃子也走了！再也不回来了！”风过脸颊，柳络逆风而呼，洒下细碎的水珠。
斯环在一旁嗑着瓜子，安安静静地看星星。
喝多了的人，思维往往特别跳跃，聊天话题换得比翻书都快，几句聊完，他们居然一块儿唱起了“找朋友”。找着找着，柳络这边渐渐没动静了，因为觉得幼稚且可笑。
“朋友！Friend!”
“Yes,friend!”
躺地上那俩倒是聊到兴起，互飙英文，肉哥更是激动得嚎出了成名曲：“千金难买，is friend ，friend more 了road good go！”
嚎完不到半秒，肉哥脑袋一歪、口水一淌，打起了呼噜。
“啊对对对！friend more 了road good go！哈哈哈嗝！”小晖笑完打了个嗝，转头就睡。
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斯环满脸困惑地问柳络：“他俩唱得啥呀？”
“一首老歌。”柳络说，“就是‘朋友多了路好走’那个。”
“噗！哈哈哈哈！”斯环的笑声一颤一颤的，特别有感染力，好像天上的月亮笑弯了腰，逗得柳络也跟着捧腹大笑，眼角笑出泪珠。
“络络，肉二这英文水平，咋考上你们学校的呀？”
“肉哥啊……说来有点话长。”也许是好久没喝水了吧，柳络的嗓子都有点干哑了。
斯环很识趣地开了一罐饮料，“给！特意给你买的！”
柳络也不客气，咕咚咕咚灌下好大一口，清凉的饮料顺着咽喉润泽胸腹，一解心中郁结，连带着整个人都舒爽起来。
“喝爽了？”
“爽！”
“讲讲吧！”
“好。”柳络假装清了清嗓子。
“肉哥嘛，成绩是真烂！虽然上学早，但小学留级，初中还留级，九年义务教育生生念了十一年！十一年呐！你敢信？”柳络双手比画出“十一”，两条眉毛翘到飞起。
“嗯，不敢。”
“我跟你说，这还没完呢！好不容易上了高中吧，肉哥居然又复读了一年，这才考上我们学校的！”
斯环也开罐饮料呷上一口，说肉哥可真够有毅力的。
“不光有毅力，主要是运气好哇！斯环你知道吗？肉哥头一次高考的时候，我们学校的招生分数高得离谱，坑了不知多少人，当然，肉哥本人也是被坑的一个。不过肉哥也是头铁，第二年再考的时候呢还继续报我们学校，但同省学生就没多少人敢报了。学校在他们省招不够人，只好降分补录，让他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哈，络络，我觉得这不算是运气，是缘分！他是命中注定与你和小晖有缘分！”
“缘分？这么玄妙的吗？”
“对呀！”
柳络砸吧砸吧斯环的话，觉得有那么几分歪理。
“好像，肉哥也这么说过。他也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能考上我们学校，能有这么好的兄弟，能摊上这么好的缘分。缘分这东西，真奇妙。”柳络把脸一扬，又咽了一大口饮料。
“是啊，缘分真的很奇妙呢！”斯环看着柳络的眼睛，明亮目光似有深意。
柳络不知深意为何，只觉得他和斯环其实也挺有缘分。那天大街上围观的人那么多，偏偏就他被斯环捡了去。
斯环好像看穿了柳络的心思，晃晃手中饮料望着星星说：“络络，咱俩真的很有缘。”
“是吗？怎么说？”柳络自以为触碰到了话题的关键。
斯环没有回答，跳过关键话题继续聊肉哥的八卦。“络络，我看肉哥长得也不肥呀，名不副实啊！”
“嗨，他有这外号也不是因为肉多。这外号是小晖起的。”
肉哥本名谈玉路，最开始大家都叫他老谈或者路哥。后来他有一回也是喝多了酒，当着全宿舍的面鬼哭狼嚎，嚎够了也不睡，又兴致勃勃地唱起刚才那首“英文”歌。当时小晖就捂着耳朵说，要是按路哥这翻译，他就得叫road brother，中文简称“肉哥”。
“road brother！哈哈哈哈！”不愧是小晖，如此信、达、雅之翻译简直堪称业界楷模！斯环对此深深折服，并好奇肉哥酒醒之后有没有这个外号被气晕过去。
“不气，肉哥脾气好得很！再说了，我们宿舍里就属他和小晖关系最好，俩人天天厮混一起。肉哥不差钱，一开心就请吃请喝，小晖就跟着他蹭吃蹭喝。”
“哦！我明白了，小晖是来天台蹭喝的呀！”斯环如此机智，一眼看穿真相。
柳络瞄了眼醉倒的小晖，郑重地点点头说：“嗯，你说得对。”
旁边的呼噜声比刚才更响了，吵得人心烦。柳络扒开垃圾袋里厚厚的瓜子皮，翻出酒瓶，把剩下的一点点酒滴在了舌尖上。
“好喝吗？”
“辣。”柳络吐着舌头，两只手不停往嘴里扇风，好像喝进嘴里的不是酒，而是辣椒水。
斯环举起酒瓶，隔着玻璃看到一片湿乎乎的星光，“络络，你刚说你情敌退学了？老秦？他也是你们宿舍的？”
“他……”柳络扇风的手忽然停住，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络络？”
“不说他，烦。”
“好吧。”斯环嗑完手里最后一枚瓜子，默默收起了垃圾袋，“洛洛，明天中午去我家聚餐吧，你们宿舍全……你带着肉哥和小晖一起去！”
“聚餐？”这邀约如此突然，柳络多少有点不知所措，“咱们已经这么熟了吗？”
“对呀！”斯环清甜一笑，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到时候你们带些熟食和饮料来，我做最拿手的牛肉面，还有……”
“好！”斯环的牛肉面可是人间至味，柳络光是想想就已经流了一地口水。他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地上那俩统统拖过去！
“那就说好了，明天见！”斯环哼着小曲、拎着垃圾袋，蹦蹦哒哒地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