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一节专业课，柳络压根无心听讲，全部心思都在陈桃和论文上，就算偶尔走神，脑子里也会蹦出一个斯环来。向来上课睡觉的老秦倒是很有精神，只是无故旷课了。而小晖和肉哥居然破天荒地没有迟到早退，让本想猝不及防点名抓人的老师感到猝不及防。
“小络，出去走走？”
“不了。”柳络以去图书馆为名，婉拒了肉哥的邀约。
“哪？”肉哥一脸的难以置信，“日记不能在宿舍写？”
“查文献。”
“写日记还要查文献？这么学术的吗？”
柳络挎上包，无奈地拍了拍肉哥的肩膀，叮嘱他假酒伤身，不可贪杯。
肉哥却说他那假酒是纯纯的葡萄果汁兑汽水，喝多了顶天也就糖尿病，不碍事。完了还呵呵一笑，岂料若干年后竟真教他一语成谶了。
图书馆离教学楼不远，柳络顶着太阳突破重重人海，终于在斯环的掩护下抢到了稀缺的座位。整整半个下午，他查找文献、整理文献、翻译文献、做文献笔记……若不是途中被心理系赵老师叫去办公室谈了话，他的屁股怕不是要在那椅子上坐生根了。
谈话回来，柳络更忧郁了，闷头研究直到天黑。斯环特看不上柳络张副衰脸，又不忍心嘲讽调侃他，只好亲自上手帮他翻译几份文献摘要了。
“络络，你这都什么文献啊？都什么词啊？”电脑前的斯环瞪着一对大眼珠子，红红的小嘴愣是给她抿成了一条红线。
柳络耷拉着眼皮往她那边瞄了一眼，看到翻译软件的对话框里被塞进好些个复杂单词，都是医学英语的专属词汇，像什么“5-羟色胺受体”“神经电生理”“单胺氧化酶基因”……
两人对着屏幕瞅了好半天，莫说那老长一串子英文字母，就是翻过来的中文他们也弄不明白！更何况软件机翻出来的玩意本就前言不搭后语，具体的发生机制和逻辑关系更是统统搞不清楚。
“人工智障！”斯环气得咬牙切齿，小手一敲，砸得键盘哗啦作响，惊得柳络目瞪口呆。
“大姐，这可是图书馆！”眼看制止已来不及，柳络急忙把脸一捂，侧头背身，表示自己不认识此人。
“神经病啊！”旁边男生惊吓过度，扯下耳机张嘴就骂。
“你个看电影的凶什么凶？人家好好学习得都没说话呢！”
图书馆可是学子们安静读书学习的圣地，斯环竟然又一次大吵大嚷！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敬畏之心啊？柳络实在忍无可忍，悄么声地拔下优盘，两只眼睛活像两个探照灯似的贼溜溜地转，来回扫描着撤退路线。
“我……我练听力！”那人急得面红耳赤，不光说话结巴，连音调都有点变样了。
“呦，看普通话电影练听力，敢问同学是哪国人啊？”
斯环两手叉腰，不依不饶，怼得人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人也实在不善言辞，最后只气呼呼地憋出一句：“我，是，留学，生！”
好家伙，怨不得他讲话的调调这么奇怪呢！人家外国留学生看国语电影学听力，怎么想都没毛病啊！斯环本想着一句话绝杀对手，岂料被对手一句话当场反杀。
柳络实在丢不起这人，逮着机会撒丫子就跑。斯环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立马追了上去，边追还边喊着“络络等我！”
柳络才不想等她呢！苦着脸跑的飞快。奈何身后一声声“络络”始终不停，气得他好悬没从二楼直接跳窗户！
俩人你追我赶，绕过柳湖夜色，踏着月光一路飞奔到宿舍楼下，依着栏杆气喘吁吁。
“络络，别跑了！这么跑对心脏不好！”
瞎说！让那老些人看笑话，不跑才对心脏不好吧！
柳络都快被斯环给气死了，说她不会翻译就不翻译嘛，在图书馆里又敲又喊的算怎么回事呀？就这还图书管理员呢，过得了实习期不？
“过不了也是你的锅，谁让你那破论文那么难搞了？”
嗯，论倒打一耙的功夫果然还是斯环练得好。
柳络不想说话了，背靠护栏仰头望天。
天边的月亮悄咪咪地露着脸，笑呵呵看着人间。
“络络，你这论文真的难，不考虑换换吗？”斯环拨弄着手指，有点认真地劝着柳络。
“不换。”柳络嘴角微微抽动，心里头憋着一股子劲，“以前还有更难的事，我也做成了。”
“以前？”
“高中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