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贫与富难言
书名:蕞茗之心 作者:清舟流水 本章字数:4652字 发布时间:2024-03-27

当蕞儿醒来的时候,大部队已经走了很远的距离,正前方隐约浮现一座装潢洁白的城池,他揉了揉眼睛,抬头往上看去,与茶姐打了个照面。


“醒了?”茶姐停下脚步,随即蹲下身来把蕞儿放到地上。


“嗯,我睡了多久啦?”他捂嘴打了声哈欠,倦意朦胧地问。


茶姐伸出一根手指,哼哼两句回答说:“一天哟,还是我抱着你走的,一整天呢~”


“谢谢。”蕞儿轻笑了两声,接着又问:“那这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啧,我们又撞见了烽火台,看着它们再次燃起又熄灭,除此之外,一切安好,巫师在路上只负责带路,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可能是真的一无所知罢了。”


“那就好。”蕞儿又将注意力放到那座白色城池上,接着问:“唉,那是主城吗?”


茶姐两手一摊,无奈的说:“怎么可能? 我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城,反正听他们说不是。”


“哦...”蕞儿注意到,站在大路上背着大包小包的人有很多,他们簇拥在一起,却始终都没有一人进入城池当中,后面的人不明情况,前面的人却吵到不可开交,他为此感到困惑:“咦?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停在城门外头不进去?”


茶姐倒是习以为常的冷哼一声,“呵,那群人吵了很久了,大概是钱不够,进不了城。”


“啊,进城要贴钱?那为什么不绕过去?”


“谁不想绕啊,这不是前往主城的必经之路嘛?”


“那巫师呢?他干什么去了?”


“哼,还巫师呢?他只管自己,早进去了。”


蕞儿听到这话是更加困惑,挠了挠肚子,“什么人会有这闲工夫啊?不是所有人都要去主城吗?”


茶姐把头一点,“问题就出在这,那群人说他们正是舍梗派来收税的,死活都不让穷鬼进!”蕞儿一脸震惊,指着那群赶路的人就抱怨道:“啊?这舍梗怎么回事,收税是他命令的,不顾一切前往主城也是他命令的,这不是诚心想要穷人死吗?”


茶姐:“呵,现在所有人都是穷人了,你是不知道,他们收的税是看人收的,有多少财产就收多少,起价就是三千文,只加价不降价。”


蕞儿听到这话一拍大腿,好生脑火:“岂有此理?!”


两人的话里正聊着,远在城门口的人看见蕞已经苏醒过来,便纷纷哭喊着朝这里赶,他们拉起蕞的手,跪在蕞的面前想让蕞替他们做主,更有甚者都在地上磕起头了。


蕞儿赶紧将他们扶起来,嘴里不住的安慰道:


“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放心,我会给你们讨个公道的!”


他给众人打了针“强心剂”,便和茶姐快步往前走,堵在前面的人们看见是蕞和茶姐,于是眼前一亮,纷纷让开道路来,正准备掏钱进门的富商也忽然喜上眉梢,立马退到蕞的身后边去。


守在城门外头的,是百来个身材魁梧的士兵,他们身披厚重的盔甲,手里个个攥着一杆长枪,领头的将军当然看得出来蕞是来砸场子的,便大声呵斥道:


“喂,哪来的小鬼,停下,想进城,就快快交出钱来,不知道这里是闲人免进吗?? ?”


蕞儿一甩袍袖,满脸不屑地看着他。


“我倒是先问你,通往主城的路是不是只有这一条?”


“是又怎样?!”


“那舍梗是不是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去主城? ”


“你到底想说什么?别给老子废话!”那将军不耐烦的怒道,手中的长枪跃跃欲试,像是下一秒就要往蕞的脑袋上扎,后面跟着的百来个士兵同样不怀好意,排好队形严阵以待。


蕞儿倒也不客气,闪身一脚就把那个将军连同他的数百名将士全部踹翻在地,连一丝反应的机会都没留,盔甲碎成了渣,手中武器也全都哗啦哗啦地掉在地上。


“想说什么?我懒得跟你废话,这群人本大爷带的,要钱还是要命你自己选!”


“混账!!”那将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亏自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骂了蕞一声,仓皇爬起就提着长枪往蕞的身上刺,不料反被蕞徒手接住,他左右不能,只好习惯性地往回抽,可那杆长矛却像是给注上了铅,简直纹丝不动,蕞儿觉得没意思,便使五根手指同时发力,将那铁杆拧断,松手时分,枪头已经落到地上。


——哐当——


“好!!!”


旁观者无不发出雷鸣般地惊叹,齐刷刷的为蕞的鼓起了掌。将军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木讷地求饶道:“我要命,我要命,您进吧,进吧……”


身后的众多百姓闻言不禁哄堂大笑,更有甚者是勇敢的夺回了那些属于“自己”的钱财,随后大摇大摆地往城池中走。


有人先行,大家也不再顾虑,争先恐后地往城池中挤,茶姐担心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别人,便和蕞儿爬到城墙上,望着这种盛景持续了好久好久。


两人不免为此感到奇怪,这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


茶姐眼看闲着也是闲着,趁机问了蕞一个问题:“蕞儿,我实在不理解,咱们现在都不知道舍梗让这群人去主城的真实目的,你这么不留余力地保护他们,是为了什么啊?在雷雨中守了他们整整四天,最后还累倒了自己,值得么?”


他眼珠子转圈,真是思考了一会,还是笑着说:“我的确不知道舍梗藏着什么,我只知道潺圩人是无辜的,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啊,所做的不仅仅只是保护他们的生命而已嘛?”


“真的...仅仅是这样吗?”茶姐反问道。


蕞儿眨了眨眼,侧着脑袋说:“难道不是吗?”


茶姐心中有话想要吐露却欲言又止,只能哀叹了声气,紧皱着眉头面露忧伤之色。


“怎么了嘛?”蕞儿关切的问。


“没什么,我怕你累着。”


“嘿,我不是说过嘛?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别人替我担心。”


“可是...你也得做点让人省心的事啊,像独自一人在雷雨中四天四夜什么的,谁不担心……”


蕞儿捂着嘴嘻嘻笑了起来,坐在城墙的凹坑上俏皮地荡着双脚,“那下次我把你的眼睛蒙上,这样你就看不见啦~”


茶姐听罢猛掐了蕞一下,显得有些生气的说:“有病,我在和你认真讲,若是把眼睛蒙上不让我看,那就更不让人省心了!”


“好啦,这么说吧,有你的关心就足够了,我以后会注意的。”蕞儿双掌合十抬起头,只盯了她三秒又甜甜地笑了起来,“我保证,好吗?”


她像是憋着眼中泪,怕蕞看出来,便将脑袋扭向了别处,“以后有事,让我先上,行么?”


蕞儿微微一愣,放下了双手,“可是,有些人罪不至死,你出手的话……唉……”


“那你说,我跟着你有什么用嘛?!凡事都是你亲力亲为……我只能干看着替你担心。”茶姐不小心将自己的心声脱口而出,只好低下头,坐在他的旁边,揣测着蕞的回答。


蕞儿抿了抿嘴,靠在她的肩膀上回答道:“尊贵的王是不必上阵杀敌的,她身边的骑士会替她解决一切。”茶姐听罢微微一愣,“你...哎呀,什么嘛?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会是王?我为什么不能是骑士,我为什么非要比你高贵?”


蕞儿机乎没有思考,他的想法实在天真烂漫:“没有为什么啊,因为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好的血脉,真要说的话,我想让谁成王就让谁成王,我想保护谁就保护谁!你可以不是王,你可以是公主,是平民,或者是别的什么,反正只要有我在,你就一定会被当作最重要的人,这是我作为男子汉应有的担当!”


茶姐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将头转回来,感动的流下了热泪,以为蕞也在看自己,却没想到,他居然在咬手指甲……


“你……”


“嗯?又怎么啦?”蕞儿笑着抬头看她,她赶紧捂住脸,擦去了眼泪:“没什么,反正你说什么都有理。”


“呵呵。”蕞儿又笑,见人数少去变得稀疏,就拉上茶姐从城墙上落下,随他一起往城池内头走。


可当两人进入城中时才明白,那些人争先恐后、着急忙慌地涌入这里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赶路或是害怕拿着武器的士兵,此刻的他们就和强盗一样,肆意闯入别人的房屋里到处搜刮值钱的东西。他们会将城中人临走前还没来得及带走的鸡鸭猪牛通通杀掉,然后大包小包地装进自己的行囊,他们会到处翻找别人的衣服布匹,然后毫无顾虑的穿在自己的身上,他们会拿石头砸破别人的门窗,拆除别人建好的栅栏,踩平别人的花草,他们会把达官贵人的花瓷珠宝、字画珍品抢夺一空,只要是能带走的东西就绝不手软,即便明知其笨重不堪也会往身上抗,每个人的神情上,都是说不尽的贪婪。


蕞儿当即就拦住了一个人,急忙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大肆抢夺别人的财务?这分明不是你们的东西啊!”


那人一听这话本想嘲笑他一番,可定眼一瞧原来说出这话的人是蕞,恍然就哑了嗓子,支支吾吾地答道:“您这,也不能怪我啊,大家都在抢,就我傻愣愣的看着,岂不是会吃亏吗?”


茶姐严厉地问:“那是谁第一个进去抢东西的?”


那人急忙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彼时又有几十个身上挂的满满当当的人听见了动静,纷纷来到蕞的面前向自己辩解开脱:“大人,您是从不缺这些东西,富人就更不缺了,反正留在这里也是留着,不如给我们带走就得了!”


蕞儿自然是不赞同这群人的观点,反问道:“那要是在路上遇到一群比你们还穷的人来抢你们的东西,你们又会怎么办呢?”


其中的几个男人嘿嘿一笑,“哈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不是有您保护我们吗?”


茶姐也为此感到愤怒,她指着那些人身上背着的包裹说:“你们抢来的东西大多都是属于这头最底层,最普通的百姓的,这是凭借他们努力而获得的成果,你们有什么脸面抢夺呢?!”


他们听完这话更要强词夺理一番,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大体的意思就是说:就算这里的人再穷,也都比他们富裕,至少还是城关,如果他们有机会留在这里奋斗,肯定会混的风生水起。


蕞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茶姐也不想再与这群无赖辩驳什么,抢夺财务的人实在太多了,就像潺圩之地的穷人一样多,抓不抓不完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碰巧又撞见了三五个认识蕞的富人,他们的两手空空,正兴致勃勃地观赏着穷人的举动。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人瞧见了蕞,便说:“呵呵,很壮观吧?但你别看他们抢夺了这么多东西,到最后,要么被吃掉,要么被用完,就算再值钱的东西也会回到我们的手上。”


蕞儿当即就对他说的话产生了兴趣,停下脚步回眸问:“你很了解他们? ”


山羊胡哈哈大笑,“对,相当了解。穷是一辈子的事,他们的思想早就麻痹了,就算我们现在两手空空,也能把他们骗得死去活来,他们永远都不会和我们一样富有,顶多是不会太过贫穷。”


另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接着他的话,续道:“我们的宅院距离此地有上千里,反正被掠夺的也不是我们。”


蕞儿微微一愣,冲着那个山羊胡男人无奈的笑了笑,和茶姐继续走。


“我想,这种事情我已经管不上了,也没资格管。”


山羊胡招了招手,大声喊道:“您说笑了,诺不是您,咱们还进不来呢!”


“……”


两人从后城门走出,此时已有些零零散散的人也出来了,巫师就在不远处静坐着,不急不躁地等待着人齐。


当日近西落的时候,这数百万人大概是集结完毕了,巫师才继续往前令路……


一个时辰过后。


远处传来哗啦哗啦流水的声音,只见前方赫然出现一个瀑布峡谷,峡谷的对岸是一条蜿蜒蛇形的崎岖小路,可与对岸小路相连的,却只有几根晃晃悠悠的铁索,那铁索细若拇指,光是让人看着就感到不寒而栗。


那巫师的身手和胆量确实了得,他只身一人就踩着铁索,带着那一排排尸体不慌不忙地抵达到了对岸。


完事之后也不管别人死活,接着往前带路。


蕞儿和茶姐也来到了那几根铁索面前,数百万人全都迫切的望着他俩,不由分说,必定是想让蕞帮他们一把,如若不然,这么险峻的瀑布峡谷肯定是会要人命的。蕞儿当然会出手帮助,运用风场很快就搭出了一座巨大的桥梁,以此来让众人通往,随即就和茶姐退到远端,让拥挤的人群先过。


对岸的巫师走一阵停一阵,时不时鬼鬼祟祟地回头望,但看他那样子,好像并不是担心这群人能不能过去,蕞儿在这时也来了疑问:


“不对呀,难道先走的城中人连这种铁索桥都能平安无事地走过去吗?”


茶姐摇摇头,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想,可能是还有其他路可走吧,毕竟后城门的山可多了,指不定那群人是绕过去的。”


“唉?如此一来,那这巫师不就专挑危险的地方带路吗?是不是想让潺圩人都葬身于此?”


“呵,这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了,我看巫师这一路都是走直线的,他是认定了你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才敢抄这个近道的吧?!”


“哦,是啊,这样就能说通了。”蕞儿一拍手,认可的点了点头。


茶姐则冷眼斜视着那群潺圩人,充满愤恨的说:“所以啊,别太惯着他们,到时候该走什么路都没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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