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月阁的几盆菊开得正盛,阿勰随手摘下一只娇艳欲滴的菊花插入我的额鬓,轻言细语道:“洛姬,你真美,即便不戴钗环,只以野花簪发都美得让我移不开眼睛。”
我害羞第睨了阿勰一眼,嗔怪道:“你怪会哄我!”
“我哪里是哄你,我的洛姬就是美。”阿勰说着将我揽入怀里。
阿勰又附耳说道:“如今邺北大胜南郡,父皇的丧期也已满,我们尽快完婚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我心中一怔,邺北大胜南郡?
邺北与南郡之仗,不是败北了吗?
我从阿勰怀中抽身而出,看向阿勰,面前的阿勰的面容无比真实,我又将手覆上阿勰的面颊,仍旧是温热的感觉,我一时之间有些迷糊。
我记得大邺是吃了败仗,阿勰被扣在了南郡,眼前之景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眼前的一切都是我整日胡思乱想而产生的幻想不成?
但即便是幻想,我都贪恋地不肯抽身。
“充华!”
“充华!”
耳边忽然传来呼唤,所有的记忆刹时间回来,我忽然想起了今晨我已经入宫,并且已经被册封了云充华之事。
我恍惚地睁开眼,才发现我躺着在金丝软被之上,这里的一景一物都在提醒着我,这里不是云浮,而是杏微阁。
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境而已。
“充华!已经未时时三刻了,您该去拜见马贵人和林婕妤了。”锦绣道。
我迅速地收敛刚才从梦中带出的情绪,道:“鬓发乱了,重新给我鬓发吧!”
“诺!”锦绣应了一声,随即扶着我坐到了铜镜之前,雕花镌刻的枣色妆台彰显着皇家的气派。
我望着镜子中穿着一身宫装,梳着宫中样式盘发的自己,感觉熟悉又陌生。
锦绣的手极其灵巧,三两下就将明月髻绾好,又簪上了花黛,然后随锦绣出了杏微阁。
马嫣然在未嫁入太字府之前和我层多次大大出手,虽算不上血海深仇,但因着她也喜欢阿勰的缘故,我俩有着很深的个人恩怨。
因此我心里清楚即便我入宫之后不招人马嫣然,她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
果不其然,我一粉黛阁,马嫣然就给我了下马威。
我位分比她低,给她福礼,她却似没听见我请安一样头不抬眼不睁地在品茗。
直到我福的双膝酸软,双腿发颤,马嫣然才漫不经心地说道:“起来吧!给云充华搬张软塌过来。”
一个婢女搬来了软凳,我就势坐在了上面。
马嫣然摇摇手里的帕子道:“都下去吧!云充华和本宫是旧相识,我们姐妹二人叙叙旧。”
一众宫女离开,锦绣虽眼中有担忧但也不得不离开。
我知道马嫣然支开众人后,即将开始对我讽刺挖苦,打击报复。
我所猜没错,马嫣然徐徐抬手,笑看我道:“这不是云妹妹吗?此时你不该和六殿下已然成了亲吗?怎么反倒成了圣上的充华了?”
“贵人说笑。我与六殿下之事,已是往事云烟。”
“哈哈!”马嫣然会心一笑道:“想不到我们姐妹二人当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我们两个都喜欢六殿下,但是谁都没嫁给六殿下,反而咱们的后半辈子要在后宫为伴了。”
我看了马嫣然一眼,没有说话。我与阿勰没再一起,反而入宫为妃她就这般高兴?不难看出,她此时的心里仍然记挂阿勰。
马嫣然见我不语,继续说道:“云洛姬啊,云洛姬。本来本宫顾影自怜,六殿下不喜我,我又不得不为了马家进入深宫,如今看来你比我更惨。本宫与六殿下没能再一起,那时因为六殿下心里没本宫,可你和六殿下彼此中意却又没能再一起,你说是不是你比我更惨?更何况本宫生下长公主,如今身居三妃之一的贵人之位,而你只是个充华,你这辈子都要仰我鼻息,本宫真是高兴极了。”
马嫣然向来都很直爽,既然她毫不遮掩,我也直问道:“贵人就这么恨我?”
马嫣然捂嘴偷笑,“恨?谈不上,从前是嫉妒而已,而如今你着实不值得嫉妒了,只不过拿你找乐罢了。”
我既然连阿勰都能放下,又有哪些话是受不住的?于是自我调侃了句:“臣妾能博得贵人一笑那便是值了。”
我不似从前那般锋芒,马嫣然大抵觉得如今的我没什么意思,便下逐客令道:“本宫今日罚了,云充华自便吧!咱们日后相处的时候多,乐子不见非得一日看。”
“贵人万福。”我躬身福礼,退出了西暖阁。
出了粉黛阁,锦绣在旁问我:“充华,马贵人没难为您吧?”
我淡然一笑:“没有,为什么会这么问?马贵人平日在宫中嚣张跋扈吗?”
“倒也算不上嚣张跋扈,但是马贵人是太后亲侄女,又生下颜倾长公主,宫里自然没人敢招人她。她平日里都是冷着一张脸,给人以很不好相处的感觉,奴婢见她刚才瞧您目光不善,怕要与您为难。”锦绣体贴道。
我笑了笑:“你观察的很是仔细。”
锦绣忙谦虚道:“在宫里行走了十几年,多看少言,这是安身立命的本事。奴婢是充华的人,自然要对充华尽心尽力。”
“马贵人和我从前是有些不愉快,但只要我不招惹她,想来也会相安无事。”
锦绣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说的是,这宫里的事可不是我说了算。如今已身在后宫,又怎能不随波逐流?
但锦绣也是个有心机和城府的人,她虽是我杏微阁的掌势宫女,虽然事事应该为我着想,但毕竟我们相识不到一日,还不了解我的脾气秉性,哪句该言哪句不该言还需仔细慎重。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迎春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