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琪琪窝在靠近火堆的角落,她怎么也没想到,本来是来找人的,结果却把自己留在了这里。
她看了眼旁边呆望着天空的Mark,他脸上的表情是她第一次看到。
她担心自己打扰到他,小小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
月光下的他,表情看起来有点淡淡的忧伤。
门口的竹帘子被掀开,外边的风狂啸进来,呼呼的风声和猛兽的声音无异,宋琪琪猛地打了个颤抖,一不小心她碰到Mark的手臂。
和他对上眼的那一瞬间,她喉咙明显有什么东西要上来,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忽然吸进去的缘故,她猛地咳嗽起来,没一会儿,她的脸便涨得通红。
“GiGi……”
刚从外边走进来的Num此刻蹲在她面前,仔细观察她的情况:“没事吧?”
从Mark刚带她进来的时候,他看到她发白的脸色,人就很不安。
她从小都是在养尊处优的环境长大,大晚上在这种山村地方窝着应该很不舒服。
看到她摆手说没事,Num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下来。
她的脸色比刚进来那会好些,Num看着旁边快烧没的炭火,回过头看向宋琪琪:“抱歉,Ming那边说监测到一处好像有人求救,他们还需要用到你的车,不过他们会很快还回来的,还回来之后我们就可以走了。”
宋琪琪忍不住再咳了几下,她努力吞咽口水想让喉咙润一些。刚刚下车的时候,她走得急,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待这么久,结果车上的水没有拿下来。
救济站里面现在很缺水,宋琪琪看着人手半瓶的水,不好意思开口和别人借。
Num看着她干裂的唇,回头去找自己的瓶子,但拿起来时却发现瓶里的水已经空了。
“奇怪,我刚出去明明还有的。”
“被别人拿了吧,这个给你吧,我喝的时候没有沾到嘴巴。”
Mark拿过来的水瓶里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水。
宋琪琪发现自己不是愣住的唯一一个,她正准备去看给自己递水的人,抬头便看见Num震惊的面孔。
她小心侧过脸:“给我?”
“嗯,你不是需要吗?”
他甚至给宋琪琪拧开了瓶盖。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眼前人温柔得让她眼睛眨个不停,而这异样很快就被Mark看在眼里。
“你眼睛不舒服?”
“啊,可能,被风吹的。”
宋琪琪心虚,半低下了头。
“那这个给你。”Mark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拿下后放到宋琪琪膝盖上:“或许,可以挡风。”
Num轻咳了一声,宋琪琪转过去看他时,发现Num已经站了起来。
“呃,炭火快完了,我去找一点。”
两秒的时间,Num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
四周似乎消声了一般,宋琪琪看着棚子内来来往往的人,他们张着嘴巴,可此刻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除了,她心脏此刻猛烈得要死的跳动声,脸部犹如火烧一般,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发现的确如想象中那般滚烫。
是风吗还是?
突如其来的热温过来,她冰凉的手指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她把手抽回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围巾上面还才留着Mark的余温。
这下她感觉自己的脸比刚才还要滚烫了。
她低下眼,余光瞥见Mark刚才无意碰触到她的手指。
回过头,她瞧见Mark脸上的白,他的脸仿佛失去了血色。
她猛然皱起了眉:“你还好吗?”
对方蜷缩着一个姿势太久了,自己移动了下位置。
宋琪琪听到对方深而沉的呼吸,听到这气息的闷沉,她整个人好似也被他拖了去,心陷入了深潭。
冰。
凉。
幽暗。
看不见光。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注意到他嘴边的咬痕,印记不浅,应该是刚刚留下的痕迹。
他在想什么难过的事吗?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很想伸出手去安慰他,可僵硬的手臂不受她的控制。
低头,她看了眼自己冻僵了的手指,然后把它藏到了膝盖上的围巾里头。
“没有,只是坐久了,有点僵硬。”
宋琪琪看着她面前的白气:“嗯,是,没想到晚上山里这么冷的。”
“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宋琪琪睁大了眼。
这怎么像《坎特伯雷故事集》那样,在路上无聊的时候就讲个故事解解闷?
“好。”她并不是真的想听什么故事,只是也真觉得无聊了,才随口应了一声。
“你知道在山里常常会发生什么故事吗?”
拐卖?
作法?
杀戮大冒险?
脑子里瞬间闪现了几个关键词,可对方却轻描淡写来了两个字。
“天灾。”
“哈?”
他看着旁边的篝火继续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尤金的小孩,他出生在一个非常破的小村庄,那里长年与外界封闭,所以每次他母亲都得跑镇上很远的地方去采购东西。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靠着村里的零碎工作养活,生活已经非常艰难,可是比这更艰难的是,他母亲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宋琪琪抱膝蜷缩起来。
这听起来不像是个很好的故事,特别是在这样冷的天。外边的竹帘因为风吹得噼里啪啦响起来,宋琪琪的身体逐渐僵硬。
她的脸也跟着僵起来,转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怼他的话。
这人是故意的吧?
明知道她怕鬼,还在这个时间讲山村鬼故事?
可回过头,她刚到嘴边的话被她生生咽下。
他脸上的悲伤分明。
忍着手脚冰凉的难受,她听完了这个故事,并不像她想的那般,这是个实实在在悲伤的故事。
后来,那个孩子降生了。
他们一家三口过着非常艰难的生活。
一日,母亲到外边采购食物,那个叫尤金的孩子因为母亲离开后对弟弟的哭闹不知如何应对,跑出去想去找他的母亲,但天降暴雨,山体滑坡,房子塌了,而那个孩子也死了。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哥哥那时候是什么心情?”
宋琪琪的眉头皱在一起,因为寒冷,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着:“应该很难过吧。”
“不是。”
“嗯?”
Mark再次从篝火转回来看向她,眼神里透着一种冷静,可再细看,宋琪琪觉得那眼里有种化不开的悲伤。
“是庆幸。”
嘶。
她的嘴角抽动,说不出话来。
这的确是个恐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