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往事
“陶妃娘娘的病根可是那皇后作的梗？”
“除了那个毒妇，还会有谁！”宁侯爷咬牙，“圣上对绾心的感情，被旁人瞧在眼里……自小云陶就被有心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幸而绾心身边的秦侍卫，也就是现下王府中的秦总管多次舍命相护。绾心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惊吓打击，整日惶恐难安，而她最为倚重信赖的丈夫却一次次态度暧昧不明……在云陶刚满八岁时，绾心终因旧病新疾，身子损耗过度，撒手而去……”
“云陶年幼失去母亲，幸得太后垂怜，接他到宫中暂养……可那毒妇竟然还不放过，想尽法子买通宫人暗中下毒……”
我大骇：“结果呢？云陶没事吧？”
宁侯爷虎目含泪，微微摇头：“也是他命里有福星相佑……掺了毒的食物被太后宫中养的猫儿误食，这才躲过一劫……”
我禁不住一身冷汗，一簇愤怒的火苗直窜上心头：“那圣上呢？难道就此放过凶手，不闻不问吗？”
“圣上根基未稳，昔日丞相一党根系庞杂，势力强大，他如何敢直面抗衡……无奈之下，密诏我回京述职，商讨办法……”
“那云陶的外祖父呢？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
“太傅夫妇痛失独女，悲恸难当……在绾心离去不久，也相继撒手人寰……”
一股热流在我眼眶里慢慢凝聚，终是摇摇滑落……云陶……云陶……此时，我只是想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好似我每多念一分，便能把我的温暖和力量多传递给他一分……
“我宁家世代从军，在边境守护……万般无奈之下，我得圣上应允，带着云陶远离京城，投身军营之中……云陶那时年方八岁……”
“王爷八岁入军营，十二岁就上了战场……”锦珠当日所言仿佛就在耳边……我喃喃道：“那时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一切何尝不是为形势所逼啊……”宁侯爷感慨说道：“小狼只有丢到野外，独自经历风雨才能迅速成长，人也是一般。越是艰难困苦的环境，越能磨练人、造就人……当年云陶所急需的，是足以自保的能力，是在无数次陷阱诡计中生存下去的能力！所幸的是，云陶自小天赋出众，文韬武略，远胜旁人……残酷的战场磨练了他坚韧的意志，也凸现了他惊人的作战才能……由此一步步成长为如今百姓眼中的战神……”
“为顺应民意，以示皇恩，圣上特将边境三城赐作云陶的封地，并亲封‘威远王’……”宁侯爷微微皱眉，“可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我扬眉：“难不成有人的手还能伸到边境不成？”
“目前倒是不至于……只不过刚一回京，便有人坐不住了……”
——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云陶那温柔含笑的脸，深情脉脉的眼眸……每一次微微的皱眉，每一个凝睇的眼神，每一抹抿唇的微笑……在我的眼底、心里来回飘荡，无处不在……没料到与他刚分别一小会儿，我竟然如此地想念他……
可一想到他悲惨的幼年经历，我心中顿时酸涩难当，串串泪珠儿止不住滑落，打湿了枕衾……
翻来覆去，来回折腾了不知道多少次，我仍是抑郁难当，难以入眠，索性起身披了一件厚厚的裘衣，轻轻绕过熟睡的锦珠，推门到院外漫步散心。
夜色中的侯府一片寂静，凛冽的寒风擦过树梢，迎面扑来，一阵沁凉的寒意……被寒风一激，我脑子反而清醒许多，一路自小径慢慢走过。
将将路过花园时，耳边隐约传来一阵杯盏相击的清脆声响。我凝目望去，茫茫夜色下一抹雪白的身影正端坐在园中石桌旁。
“哥哥……”
“是汐儿啊……”
我心中诧异，走了上前：“哥哥怎地到现在还未歇息？”
远非轻笑：“你不也是同我一般……更深露重，寒霜沁人，不好好在屋里歇着，跑出来做甚？”
我顺势坐在他的对面：轻轻道：“心中郁郁，难以入眠，索性出来走走……”瞥见远非一手持壶，一手持杯，正自斟自饮，一阵桂花酒的醇香夹杂着淡淡的木槿花香随风迎面而来。
“哥哥竟是在饮酒？你的身体可痊愈了？”
“自是无碍……”他清澈的嗓音悠悠传来。
我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哥哥……可是有心事？”
他手上一顿，“没有……汐儿不必多想……”
我起身，缓步上前，站在他的身侧：“哥哥，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们都是我最亲、最重要的人……比什么都重要！汐儿只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远非明亮的眼眸在月色中闪烁着如星的光芒，“汐儿……”
“哥哥，实不相瞒，我的家乡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这辈子你们可能都无法到达……”见他目露讶色，正欲张口……我抢先一步道：“哥哥先莫问许多，这件事我暂时无法解释，但也不想对你们有任何隐瞒……我敢发誓绝无一丝恶意，请你们相信我……”
他轻轻点了点头，嗓音温柔：“这事儿，倒是听云陶提起过……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汐儿无须为此太过介怀……”
一股暖流涌入心头，我鼻尖猛然一酸：“谢谢你们……”
“说什么呢，傻丫头……”他伸指，轻轻在我鼻尖一点，“怎地如此见外了……”
“嗯……”我拉着他的胳膊，把脸依偎了过去，“汐儿在这里，只有你们这些亲人了……”思及远在另一个时空的爷爷、父母和亲人，也不知能否得见，我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哗哗”地决堤而下……
“唉……别哭了……”他一急，颇有些手忙脚乱，笨拙地把我拢进怀里，手轻轻拍我的后背，不住安抚着。
有这样一个哥哥疼爱着，真好……
我贪恋着如此温暖的感觉，好半天才从他怀里出来，抽了抽鼻子，轻声道：“夜深了，哥哥还是尽早回房歇息吧，身子刚好，莫要再着了风寒……”
“嗯……你也快回去吧！”
我转身回房，却听他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是喃喃自语：“……这世间，究竟何为善，何为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