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已决定入宫,在等待入宫的前夕,阿勰忽然回来了。
如今已进九月,傍晚的夜风中已含有那么一丝丝凉意,我手中拿着摇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微微闭着目,任由思绪漂游。
虽已接受了阿勰留在南郡,也接受了自己即将入宫为妃的事实,可是入宫的日子进在眼前,心中仍就有些惶惶然。
忽然听到玉舒喊道:“小姐,金公子来了!”
这一声呼唤,将我杂乱的思绪拉回。
金富?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我不禁抬眼,却见金富正从月亮门而进,随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另外一人。那人身量与阿勰差不多,穿着一身黑色斗篷,在九月还有余热的天气里,却将自己捂个严严实实。
傍晚本就光线不明,院子里又只点了一个灯笼,他的脸又被帽子遮半边,灰暗的光线下我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脸。
难道是阿勰回来了?我心里一阵一激动,但马上打消了自己的念头。阿勰如今正在南郡,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正想着,只听金富贵说:“洛姬小姐,六殿下回来了。”
轰!耳里顿时传来一阵蝉鸣之声。
谁?谁回来了?
我不敢看,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望向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黑衣人。
黑衣人摘掉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他的脸。灯光仍旧灰暗,但灰暗灯光下的那张脸却熟悉无比。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不是阿勰还能是何人?
那一刹那,我差点控制不住扑上去,可是理智告诉我,我不可以,我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
阿勰一步上前,将我拥在怀里,低声道:“洛姬,我回来了。”
他怀中的温暖使我差点沦陷,我贪恋他怀中的温暖久久都不愿意离开。可是阿勰如今已与南郡和亲,我几日后又将入宫,这个怀抱又岂是我能贪恋的?
我心中冷笑:老天爷,你为何要捉弄于我?既然我与阿勰注定不能再一起,又何必再次相见,让彼此难受?
我挣扎着从他的怀中离开。
阿勰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洛姬,你怎么了?”
我扯出一丝苦笑道:“六殿下,您请自重。我还有几日便要入宫为妃,您这样于礼制不合?”
“洛姬,你这是怎么了?你是怪我回来晚了?害你担心?”
我摇了摇头。
“你是在怪皇兄招你入宫为妃时我不再你身边,你不得不入宫为妃?独自承受非人的痛苦?”
我仍旧不语。
金富在旁边已经急得打转,“洛姬小姐,您倒是说句话啊!六殿下此次回来,皇上并不知晓,您赶快跟六殿下离开吧!这是一百两黄金,和三千两银票,你们带着钱赶紧离开。”金富说着从怀中掏出两锭金子和一张银票。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金富,“你不是一直心仪我吗?怎么如今竟然大方到出钱让我与六殿下私奔?”
金富不好意思一笑,“您与六殿下情意甚笃,我算哪个葱?与其不知天高地厚想争抢一番,还不如成人之美。洛姬小姐,您快与六殿下离开吧?”
“离开?”我冷笑,“他是大邺王爷,我是大邺皇妃,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我们能去哪?”
“我们可以去西褚,去南郡,再或者去些小番国,只要隐姓埋名,总归不会被找到。况且,皇兄知晓我二人的情意,他即便知晓也会当做不知。”阿勰上前一步攥紧我的手说。
“隐姓埋名?私奔?”我与阿勰对视。
金富看出我眼中的不对,忙上前一步道:“什么叫私奔?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你俩是自小的情分,先皇也是赐了婚的,叫什么私奔!”
我咄咄逼人看向金富,“你也说那是先皇的赐婚,阿勰要与南郡和亲,那赐婚已经自动解除,我如今是皇上的女人!”
“洛姬,你是怪我不争气对不对?”阿勰问。
回避与阿勰的眼神对视,因为我怕一看见他眼中的柔软,我竭尽全力伪装出的强硬便会瞬间崩塌。
“洛姬小姐,您就别管私奔不私奔了,总归有情人在一起不就行了吗?”金富道。
“私奔到一个无人相熟的地方,与六殿下做贫贱夫妻吗?”我终于再次鼓起勇气与阿勰对视。
“怎么会贫贱?”我不是给你们准备了银钱了吗?
“可是我不能再以勰王妃的身份被世人所知,那我为什么还要陪在六殿下身边?”
阿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我,似乎无法这样的话使从我口中而出。
“洛姬小姐,你什么意思?”金富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我冷笑,“我说得还不清楚吗?我贪恋的是六王妃的名分,并非六殿下这个人。如今我能入宫做皇妃,为何还要隐姓埋名和六殿下在一起?”
“怎么可能?洛姬小姐根本就不是贪恋富贵与虚名的人!”金富道。
“你怎么知晓我不是,你与我才相熟几日?”
话虽已至此,阿勰仍是不愿放弃,“他与确实不相熟,我却是与你一起长大的。你从来都不是这样虚荣的人,你这样说,就是想逼我离开,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对不对?洛姬,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承担!”
阿勰体贴入微的话差点摧毁我的坚强伪装,这一刻我是多么想扑进他怀里,对他说:“阿勰,我真的好爱你,我们一起离开吧!可是我能离开,那云家呢?从此云家就会背上有女与人私奔的骂名,那么云家在朝中将会永无翻身的可能。自爹爹薨逝后,云家之势一落千丈,二哥为了保住云家荣耀,在战场上不顾性命的披巾斩棘,大哥逢人便卑躬屈膝。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阿勰就算我今日与你离开,我心中藏着着诸多事,我们还能生活的安心吗?往日种种美好终成过往云烟,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我强行逼退眼中的泪,走至阿勰身前,仰头直势他道:“六殿下,人总归是会长大的。从前我小,自是不知富贵的好处,如今我大了,我想要做的是天下最尊贵的男子的女人。女子闺院,本就不是男子该入之处,如今天色又晚,还请六殿下自重!”
阿勰踉跄的差点摔倒,还好金富眼疾手快扶了一把。灯光虽暗,但我已经看到阿勰眼圈已经泛红,他之所以没让眼泪掉下来,大概是维护着仅有的自尊吧。
话毕,阿勰没有再说话,在金富的搀扶下,走向月亮门。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玉舒终于大起胆子问了句:“金侍卫怎么没有跟着一起来。”
金富身子明显一怔,微微偏过头,“金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