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又走了几日,历尽千辛,她们终于来到落日海。
她们想着联系长赓长乐,希望他们能帮助他们与元宣和明玕取得联系。
不过,站立落日海前时,她们却犹疑了。
长赓长乐是她们现在唯一能找的人,不过他们现在是否也同那些人一样呢?她们没有答案,也不敢冒险。
现在天破了晓,红日渐渐在海平面露出轮廓,从半日到圆日,这个过程很快。
银砾瞥向半空的萝卜花,她指了指海面,“姐姐,你看,太阳从海面升起来了!”
银湾笑盈盈转身感叹,“砾儿,我们初来时,也是看到的日初,十几年了,日初一样的让人着迷。”
银湾明亮的眸子从海面转向身旁的银砾,看着银砾笑沉沉地看着海面,银湾想,让她多看一会儿,再多看一会儿,就在她伸手想要洒一把迷魂药之时,银砾率先敲晕了姐姐。
银砾搂住晕倒的姐姐暗暗说,“姐姐,等我。”
萝卜花带着银湾在海岸的小树林藏身,银砾安顿好姐姐,嘱咐萝卜花,“一个时辰我还没回来,就带着姐姐离开。”随后便独自前往落日海。
来到海宫,银砾躲在一珊瑚礁后观望,看着一切秩序井然,似乎没有搜寻她们的痕迹。此时正有一队海兵巡逻过来,与守宫门的侍卫打了照面,海兵禀告,“一切正常。”
巡逻兵提了画像让左右两侧的海兵再看一遍,随后叮嘱,“若遇银砾姐妹,押入大牢,立即来禀。”
听了这话,银砾心中咯噔一下,他们也与那些费尽心思捉她们的人一样?她们历尽千辛万苦,原想着他们之间有情谊在,他们原也不是唯利是图之人,还以为他们会有不同呢,银砾眼中闪过失落。
她头脑混乱,如今上前只能是自寻死路,她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偷偷观察着一举一动。
海宫内,有焦急的长乐在殿内坐立难安,她既不能出去寻找也没有法子让王兄收回成命。
女婢为她倒茶宽慰,“公主,银砾她们吉人自有天相,您急也急不来,喝口茶吧。”
长乐一屁股坐在桌案,送到嘴边的茶又放下,她忧心如焚。当初银砾送她的装竹露的白瓷瓶还立在桌面,她捻起瓶口,看着瓷瓶上画的绿竹,喃喃说着,“不行,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女婢立在她身前,她乍然有了主意。长乐想,她出不去,但是她却可以啊!
就在银砾走投无路之际,有女婢从旁侧不起眼的地方悄悄出来,她认得她,是长乐的贴身女婢。
只见女婢鬼鬼祟祟、慌慌张张。
银砾悄然跟上女婢,一路借着珊瑚礁躲躲藏藏,女婢从海宫浮出水面,她也同样拿着画像四处张望着,一脸的惶恐不安。
银砾悄然上前,用刀架住女婢的脖子,冷声问,“说,谁让你来的?”
冰冷的利刃就架在脖子上,女婢只觉凉飕飕的,脊背发冷,只要身后的人划拉一下,就会鲜血蹦飞。
她大惊失色,喊着,“我是海宫之人。”
银砾翘了翘利刃,“谁?”
“是、长乐公主。”
“派你来做什么?”
女婢这时吞吞吐吐起来,“长乐公主……派、奴婢……”
女婢不知背后是何人,不敢轻易说出,可是脖子上的利刃又翘了翘,她知道,那是在警告她。
她猜想,多半是海宫派来捉银砾姐妹的人,于是谎称,“长乐公主派奴婢来协助你们,毕竟奴婢与银砾姐妹相识,她们若来了,奴婢能第一时间认出。”
银砾原本是犹疑,如今却确信了,他们有什么区别?都是同流合污罢了。她愤恨地问,“长乐公主捉她们回去做什么?”
听这话,似乎不像海宫之人,女婢此时着急,怯声反问,“你是何人?”
银砾怕她发现,冷不丁敲晕女婢,尽管十分郁愤,她还是小心扶着女婢晃晃悠悠的身子平稳躺在沙滩上,随即往姐姐那边跑去。
此时姐姐也已经醒来,银砾告诉了姐姐所发生之事,“姐姐,我们看错了人。”她呵呵苦笑,“利欲果然熏人心,他们也一样。”
银湾看到她眼中久久不散的失落,安慰道,“砾儿,没事的,魔神散播了消息,我们如今是众矢之的,他们要抓我们也可以理解。”
太阳此刻看着离海面不过百尺远,金辉洒在海面闪闪发光,波荡的海水拍打岸边,与礁石撞出铛铛的声音。
银砾看着姐姐一身的伤,衣裙尽破、浑身挂彩,低头凝视,自己也皮破血流、体无完肤。
她全部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不解又倔犟地问,“姐姐,理解什么?怎么理解?我无法理解!他们为何要如此对我们?明明是我们耗尽毕生修为救了他们的!”
银砾苦笑,“不过短短几日,如今他们倒是一个个都争先恐后、步步紧逼,要将我们抽筋扒骨、生吞活剥,还要饮血啖肉、敲骨吸髓!
什么神灵仙人,什么妖魔鬼怪,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一个个人面兽心、贪婪成性!”
此时魔神又突如其来,从天而降,他笑吟吟地鼓掌,“说得好!一群蝇营狗苟之辈,有什么值得守护的?哪里配神女的守护?银砾,还是与我一道吧,我们一道创造新的世界!那里只有圣者!只有君子!只有大义!毁灭吧,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
银砾听得入神,灵魂似被抽走,脚下一点点升起要朝魔神那边去,银湾迅疾拉住她,惊喊着,“砾儿!砾儿!不要听他之言!想想明玕,想想元宣哥哥!砾儿!不要去!砾儿!”
银湾声嘶力竭,“砾儿!你想想圹埌!!”
银砾失了魂,一点点被魔神拉走,连同银湾也腾空而起,萝卜花费力拉住银湾衣角,但仍旧无济于事,它慌乱地呼喊着,“主人!主人!”
正在银砾一点点被魔神拉过去之际,一支鸦翎箭穿透魔神的魔力,圹埌手持着山桑弓而来,他挽住银砾的腰际,银砾银湾平安落地,这时候,银砾才抽回神,刚才她差点就被魔神控制住心智。
“言沉。”银砾喃喃喊了一声。
魔神气愤,一个隔空的巴掌扇来,圹埌伏倒在沙滩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银砾冲上去扶起圹埌,冲魔神喊话,“原来魔神这样无用又胆怯,面对我这样一个赤手空拳之人都要依靠控人心智来达到目的,就这样懦弱无能吗?这样心虚短气?”
被激怒的魔神反手一击,银砾重伤在地,一旁的圹埌与银湾齐唤一声,“砾儿!”
圹埌扶起银砾,银砾不经心地擦了嘴角的血,气势汹汹地问,“魔神,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你不是觉得三界肮脏不堪吗?三个月之内,我们若能活下来,证明还没有不堪至此,你便放弃毁灭三界,若不能,我与你一道毁了这三界!”
“砾儿!”
魔神听了觉得很是有趣,佞笑道,“好!这个赌约我作下了。”
“但你必须答应我,这三个月之内,你不能再生杀戮。”
魔神淡淡应声,“行。”
魔神与银砾结了血契,完罢,眨眼功夫,魔神提着圹埌消失在空中,只留下回荡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不留神,圹埌就被他提走了,银砾心慌意乱,冲魔神大声嘶喊,“你不许伤害圹埌!决不允许!!!”
银砾只得到魔神冰冷的回答,“这便是我的事了。”
银砾撂下狠话,“你若伤了他,我必亲提你人头!”
圹埌的到来引得银砾心绪如麻,如今他公然对抗魔神,而他哪有能力对抗魔神呢?银砾焦躁不安,六神难宁。
银湾握住银砾的手,希望能让她安宁下来,“砾儿,他是魔神之子,不会有事的。”
银砾勉强点点头,她腹部如潮起潮落的海水,胎儿在腹中不安地动荡,银砾手捂着肚子,又不希望姐姐发现,只好尽力忍着,她在心中喃喃:
“孩子,别怕,有我呢,别怕,别怕。”
强撑的银砾早已满头大汗,母子连心,胎儿也渐渐缓下来,不再不安地踢打,银砾也松一口气。
银湾环顾四周,这里树丛低矮,并不适合藏身,而且还有海兵的搜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走了,砾儿。”
银砾被银湾拉着往前走,她忧心地问,“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冲动,竟然拿三界与他作赌约。”
银湾安慰她,“砾儿,世事安得两全法,你能从中寻得一线生机,已然不易,如今我们尽人事就好。”
银砾展颜,“姐姐,还好有你。”她抬头左顾右视,问,“我们去哪儿?如今还有何处能容得下我们?”
“从这里走上一天一夜就能到长安城,旁边的香积寺或可一躲。”
“好,就去那儿,姐姐。”
春风不燥,阳光倾洒,姐妹二人手拉手,一路沿着不成路的道向前,身旁有萝卜花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