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这样吗？翁筱内心彷徨。
“据我所知，望伯在盐商帮会权力很大吧！”
“哈哈，眼见京师盐商帮会势强，望伯主动提出介入帮会事务。文老请君如瓮，来了一招顺水推舟，对外鼓吹望伯控制商会，其实是为了转移各方势力的注意。”韦旷笑道。
“盐商帮会究竟如何运作呢？”翁筱问道。
“盐商帮会结构组织复杂，由九大执事署理会务，分管大陆中、东、西、南、北、西北、西南、东南、东北九地分会，控制那里的粮马盐道，与当地乡绅分享盐价之利。”
“如此来看，杜云帮主这个人倒是懂得分权。”
“其实，杜云何尝不想大权独揽呢？不过，盐商帮会委实太大了，各方势力都牵扯其中，他不得不照顾全面。”
“我记得韦大哥与杜帮主关系非凡。”
“为了在盐商帮会扎下脚跟，我拜杜云帮主为义父。这些年来，我与杜云父子走动颇多，全是为了白圭商坛与治尊啊！”
“翁筱明白韦大哥的心意。当年，韦大哥的先祖是桓帝身边重臣，以至于你的先祖受到牵连，被迫迁居到了归湖北岸留芳镇。”
“这是韦家应该做的。”韦旷大声地说道。
“你觉得盐商帮会甘心接受翁家的领导吗？”翁筱淡淡地问道。
“治尊似乎有心事？治尊放心，四大谋士用心良苦，正在扶植更多的人加入帮会，介入九大伯未涉猎的行业，使盐商帮会可以挑战亚夏堂，最终变成翁家的产业。”
“韦大哥太乐观了吧！”
“现在，文老协助杜帮主掌管盐业，帮会之中涉及盐事，多由其定夺后交待九大执事。其他三老各有所重，分别负责粮、隶、兵三大产业，与帝国贵族朝臣往来结交，眼下正顺风顺水呢！”
“其实，翁筱在灰峰求索十年，如今已值花信之年，真的不想再谋求什么权力之巅了。”翁筱幽幽地说道。
“毋道为人随性，传授卜算心法多谈论天机本无正理，往往会让人觉得不该过于沉迷俗世。我想，治尊一定受到他的影响，想寻求心中至理之境，对人生有了全然不同的理解吧！”韦旷说道。
“韦大哥真是说到我心里了。可是，父亲临终所托之事，又使我不得不追随四位谋士，来到帝都昭阳一同谋划。”
“治尊莫非卜算天意，认为自己不该来到昭阳？”
“不瞒韦大哥，我曾数次卜算天意，竟预示自己将向东而兴。”
“东方是哪里呢？”
“我也不确定。”翁筱答道。
“韦旷觉得，治尊不必过于纠结。治尊知道，文老为何派唐渡陪同来到昭阳帝都，又取了白苔为名字呢？”
“白仲创立白圭商堂，白苔之名既有告慰之思，也有取苔上无痕之意。”
“没错。至于唐渡呢，他自小被卖作奴隶，由老治尊买回家中，留用为府中小厮，因其聪明伶俐，便废了他奴隶身份，交给文老指点商经。他对于经商之道颇为熟悉，威国侯曾听说其名，命人来请他入朝为官，结果唐渡却婉言谢绝，故而深受老治尊信任。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使命，不该也不能放弃，否则岂不枉过一生呢？”
“唐渡倒真是很厉害，到了昭阳帝都未有数日，便结交了不少帝都的贵族氏家，融入氏家名门的圈子。”
“是啊！望伯对于唐渡自然大力相助，我没想到的是，唐渡居然与辛伯搭上关系，两个人彼此往来颇多呢！”
“辛伯早有进入长老院之心，苦于没有强大势力支持，自然想通过唐渡结交盐商帮会。”
“治尊说得没错。赵伯控制着银夏大宗粮食，傅老与他来往颇多，唐渡能够混得风生水起，也颇受赵家支持。不过，治尊该提醒唐渡注意，赵伯这个人极不简单，小心他暗中下绊子。”
“你为什么不愿意说？怕唐渡春风得意，不会听你的劝告吗？”翁筱微微笑道。
“文老看出帝国出现危局，请治尊返回京师之后，便将部分商坛资产交由唐渡打理，使他立刻成为富甲京师的新贾大商。从那时起，唐渡就有点儿飘飘然了啊！当然，这是很正常的，他也是人啊！不过，眼下唐渡成为帝堂之主，节制银河北方各地之众，与望伯、赵伯等众伯结交，同朝中新贵之臣蓝禹等人来往，其手中权力太大，治尊不可不防啊！”
“你听说什么了？”翁筱问道。
“郑老的孙子郑嘉求索于白峰，练就了一身不俗的剑术，又在外人不知晓内情的情况下，成为黑鹰铁卫军豹团一营主将。除了郑老常替治尊打听消息，韦旷也与郑嘉交流颇多。据他说，唐渡似乎与孤阳炙暗中交往过密。”
“韦大哥多虑了。”
“但愿如此！眼下，唐渡与辛伯、蓝禹互助相偕，成为帝国辅政大臣，恐怕不愿意再见我呢！”
“为什么？”
“我与塔里布、蒂戈等人走动得近，唐渡曾向文老提及。”
“哎，你们都是为了我而奔走，千万不要彼此伤了和气。”
“治尊放心。对了，我悄悄来见治尊，乃是先行一步。”
“哦？韦大哥要去哪里？”翁筱问道。
“大乘堂将与圣光堂论法，我要去凌云寺观战。”
“也好。韦大哥一路小心。”
“嗯。”韦旷说完，向翁筱点了点头，循来路出了后花园。
但愿我不必受世俗之名所累啊！可是转念之间，翁筱又想起，昨日见到娥帝的时候，感觉她眉宇间隐有杀气。我本不想取代娥帝，可是也不能引来杀身之祸，的确该更小心一些。
正在翁筱胡思乱想之时，唐渡踏着院中小湖的甬路走来。
唐渡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年龄虽已过三十，但身轻健朗不输少年。他快步走入小亭，向翁筱身边的丫鬟微微点头，脸上显露出一丝喜色。
翁筱知唐渡为人谨慎，鲜少坦漏内心想法，如今走路有些飘飘然了，显然因担任帝国律政使高位，令他欣喜不已。
“启禀主人，首辅已签属任命之令，御旨诏告帝国全境，唐渡正式成为辅政律政使了。小人自幼受先君恩惠，至死也不会忘怀，待我立于朝堂，一定能助主人重登帝位。”
私下里，唐渡一直自称翁家奴仆，单独面对翁筱时，向来称呼她为主人。
“志得意满时，君莫知险境。娥帝虽非贤君，但女人天性敏感，你们离宫时我冷眼旁观，缇谧或许心中已生异念。”
“主人的意思，缇谧只是借我们之手立威，将来再找机会翦除？”
“总之这个女人不可小觑。”
“主人请放宽心，我非是贪图权位之人，但老主志在重回帝座，故而虽知前路艰险，也定然会慷慨前往。”
“我知道你忠心可鉴，也无须报必死之决心，天地何其广阔，岂止庙堂之尊令人欣然？”
“属下陪同主人住在灰峰之顶多年，明白主人深谙天道万物，颇有看透世间之眼界。然而亚夏大陆乱象已现，万民即将陷入水深火热，主人虽不重帝王之名，也该以济世之心救苍生。若大陆重新归于大同，主人即便不坐血王座，飘然而行于天下，唐渡也一定追随。”
“没想到你平日迎来送往，与四位谋士筹谋图变，心中竟有这番境界，倒是我小觑了你。”
“主人与我有主仆之分，宛若灿阳与烛火之别，属下如何能够窥见天界万一？只是我常常看到主人凝思，对帝王天下又全不在意，便知道主人有异思奇想，然而我身份卑微，平日不敢与主人多说罢了。”
“我不思帝王权谋机变，倒不是避世脱俗，只因感叹人生渺茫而已。我父亲临终遗命总是令我困扰，今天你所说未必全对，但却令我大为豁然。你与众谋士舍身为我，翁筱当知世间尚有事未了。”
“主人冰雪聪明，识人度事开阖，属下实是佩服不已。”
“你现下是帝国律政使，何时离开昭阳前往雷霆？”
“明日出城。娥帝希望得到雷霆之助，我正好反其道而行，令雷霆与帝国势同水火，牵制娥帝与金亭两方势力。”
“姬鸠背天弃义，他早晚必受天遣，倒无须你从中谋划。”
“谨尊主人之命。盐商帮会全力支持，辛晗已成为帝国军部大臣，权势一时倾倒朝野，令九大伯为之愕然。辛伯受主人襄助，又喜长子隆升帝国重臣，于是在美膳阁摆下酒宴，极力相邀主人赴席。”
“辛伯这个人野心不小，可是不及刘伯等人圆滑，这次一朝春风得意，恐怕会事有其反呢！他都邀请了何人赴宴？”
“我收到金贴时已问过来人。来人说，辛伯邀请的贵族不少，除了长老院众伯，朝中众臣悉数相邀，还有许多昭阳氏家名流也在其列。”
“熙来攘往皆为利，古今谈笑俱是名。芸芸众生不喜苦，岂知世间哪有甜？”
“主人话中之意深邃，难道想拒之不去吗？辛伯为人器度狭小，如果主人拂了他的面子，想他会不利于主人大计。”
“我又未说不去，何况正可看看众伯态度。”翁筱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