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一切了吗？
云棠举起手。
“怎么了？”
“我想知道，小凡的灵魂在忘川河河底待了多久？”
孟婆却对着轩阳露出温馨的笑容，“凡是能在那里忍受住漫长时光的灵魂，都是可敬的。为了和阿雪在下一世相逢，小凡的灵魂在忘川河河底，终是承受住了千年时光的无边的孤寂和绝望。这也让我相信，纵横成网的，同时被思念和泪水指引，默默流淌着旷古的爱恋，至今仍然不改初衷，淡对炎凉。
你我都知道时间终会将情感冲淡，人也就慢慢改变了，可是无法知道这种变化是从哪一天的早晨开始的，自己或许能指出哪里变了，但是你一定不能预料她的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千年的等待会使爱得以延续吗？”
孟婆是在问轩阳吗?但是轩阳默不作声，这个问题的答案难道不是肯定的吗？难道不是吗?可是看着云棠，面对着虚虚实实的真相，轩阳却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
“我说过，记忆太多，会使你自我毁灭的。”
孟婆牵起云棠的手，将她拉到身边，“该休息了，大家早点睡吧，明天你们兄弟两个又要启程了呢。”孟婆的手将云棠鬓角的一缕青丝撩到耳后，然后牵着她一起走下了轩阁。
“哥哥，我们也该去休息了。”轩宇将茶具收拾好，放在了框娄内，然后将炉火中的火熄灭。
“嗯。”
轩阳看着无边的被雪掩埋的一切景象，就像是他未知的真相被烟雾笼罩住了一般，白雪覆盖住的一切看上去美丽而整洁，粉饰了所有的辛酸与曲折，如同无法认清的自己的灵魂一般。
“我到底是谁……”
轩阳在心里这样反问自己，而后，他随轩宇一同离开了。也许，所有的真相在接下来的这趟旅途中便会知晓。
寂静的房间里。
云棠和孟婆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两具性感美丽的身躯成为这寒夜里两朵散发着温度和香气的玫瑰，却也神秘，且带着绝望的尖刺。
“你怎么了？”孟婆注视着躺在自己对面的云棠。
“我怕。”
“怕什么？”
“我……”
“你喜欢他，你喜欢轩阳。”
云棠从孟婆的眼睛里，能看到自己袒露的胸脯，还有藏不住秘密的灵魂。
“即使有可能……我也不想成为替代品。”
孟婆温柔的捏着云棠的耳朵，“不会的，你只是你，独一无二，从不会去成为谁的替代品，而且……也无人能替代你。”
“小凡和阿雪这一世，能算得了爱吗？----算吧，毕竟最后两人都动情了，哪怕是满满的遗憾。”
“你在为轩阳的爱惋惜，还是为他守望阿雪千年而吃醋？”
云棠没想到孟婆会说这样的话，脸颊微微发烫，“都不是，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呢，你要得答案，在轩阳、轩宇离开之后，我就会告诉你。”
云棠不明白孟婆话里是什么意思，想要追问又感觉怪怪的，不知道从何问起，所幸就此作罢。
云棠闭目思忖了片刻，“孟婆，白天的时候，我看你一直坐在酒肆前拨弄算盘，你在算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把我看到的每一个亡灵，听到的每一个故事，都化成一个冰冷的数字，叠加在一起，只是来打法无聊罢了，这种事我以前都会去做，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一个人也不知道干什么，时间一长，这件事就成为了一种习惯。我想，如果那些匆匆忙忙的凡人看到我这个样子，肯定会嘲弄我一番，毕竟他们的一生那么短暂，怎么能认同我做这么无聊的事呢？”
云棠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世上没有人能理解你的感觉……真是可悲。”
“你说我吗？”
云棠靠近孟婆，将面目埋入孟婆的胸脯前，手指滑过她柔嫩的皮肤，“岁月在你身上的涂鸦，都去了哪里？是都结成疤痕埋到了心里去吗？于是你也同岁月一样言不由衷。你是一个站在暮光林中的女子，在丝丝光影变幻中，听见时间的声音，看见流淌的岁月，不作挣扎，却偷偷抓取其中的一瞬，那些你看到的色彩与明暗啊，其实曾经也是我漫长生命中的一滴。你又像一尊古佛，与岁月无争，我奔突而来，求索而来，如今贴在你胸前，心里的一切好像都释怀了。”
听到云棠的一番言语，孟婆内心错愕，“你在说什么呢？”
云棠和孟婆都看不到彼此的面孔，只能感受着彼此呼吸的律动，而孟婆不知为何被这话惹得落泪，直到她感到枕下的潮湿才反应过来。孟婆立即擦去脸上的泪花。
“不必放在心上，我在自言自语呢……你说，我们火莲族能挺过这次的劫难吗?”
“希望吧，不然我的这家酒肆可装不下那么多灵魂。”
“你说这话真冰冷。”
“抱歉，因为我向来一人，没什么留恋或者不舍的东西。”
“孟婆，你会一直这么下去吗？呆在这里？”
“或许会吧，不过我相信，终会有人来取代我的，成为下一个黄泉路前的引路人—--而这需要那人完全自愿。”
“之后呢？那你会去哪里？”
“不知道，幸运的话，也许能够走入轮回吧，不过像我这种满身余罪的人，倒是不惧心神俱灭，却怕这不老不死，不死不灭的诅咒常伴其身。”
云棠沉默着，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却发现孟婆已经睡着了，而孟婆熟睡的面孔上，嘴角竟挂着笑意，看起来真美。
云棠轻轻将孟婆脸前的一抹碎发捋到耳后，“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