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你在激我？”
大嫂柔和一笑，拍了拍我的手道：“怎么会？大嫂虽嫁入云家前与你大哥并不相熟，但做了这些年的夫妻，自然是有了情意。我对你大哥的感情都如此，不难理解你与六殿下青梅竹马你的情意。心中既然已经满了，自然没有地方再盛放他人，大嫂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多少也能理解你的感情，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我看向大嫂，这一刻的目光有些复杂。从最开始的质疑，到慢慢笃定。
忽然之间，我突然没什么好说得了，原本以为大嫂会同我讲一些以家族为重，女子选个好夫君才是上上之选，却没想到大嫂居然尊重我的选择。若我执意，便让哥哥上书，宁可云家被牵连。
可我又岂是如此自私之人？
“大嫂，我累了。”我不想再费心劳神去思考这件事，只想早早结束我们的谈话。
“累就进去躺一会，待你想好了，让玉舒过来告诉我一声。”说罢，大嫂起身，离开了荷月阁。
大嫂走后，玉舒忽地靠近过来，问道：“小姐，你真的要抗旨不遵吗？抗旨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虽说皇上念着老爷和二公子的战功，不见得要云家满门的人头，可是也肯定会降下罪来，说不定还会赶出翼京城，到其他偏僻的地方去。”
我没有直接回答玉舒的问题，而是阴阳怪气地问了句：“你怕了？你怕云家灭门，你也跟着没了性命？”
玉舒知道我心情不好，也没跟我计较，直言道：“我一向胆小，若是从前，我自是怕死的。可如今，我不怕。”
我忽地好奇起来，问道：“为什么？”
“因为金贵此时可能已经长眠地下了。”玉舒扯了扯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我见玉舒如此绝望，急急说道：“我刚刚不是跟你说金贵不会死吗？怎么可能已经长眠地下？”
玉舒无奈一笑：“玉舒不傻，小姐是怕我伤心，才那样说。”
我的心忽地一惊，原来玉舒什么都知道。原来谁人没有伤痛呢？而是隐藏了伤痛照顾着我的情绪，我不但把别人当成傻瓜，还以为别人不是为了富贵，就是担生怕死呢？
我为什么把别人想的那么坏？
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自私了？
这一刻，我真得觉得有些累了。
“玉舒，我累了。”我随即起身，瞥了眼并不刺眼的明日，但那光线却使我有些眩晕，我趔趄地后退了一步。
“小姐，你怎么了？”玉舒一把将我扶助。
“无妨，想来是昨日没睡好，今晨又没吃早点的缘故。”
“那奴婢先扶您回去躺会，给您弄些吃食过来。”
我点了点头，主仆二人随即回到了屋内。
我躺在外厅的躺椅上，微微闭着目，虽然想趁着玉舒取吃食的空档小憩一会，但是思绪却根本无法停下来。
自打爹爹故去之后，二哥这几年上战场回来不少于三次，哪次不是伤痕累累，刀刃深处可露白骨，二哥在战场上如此拼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保住云家这份家业。
大哥虽满腹经纶，韬略过人，但这三年来不但没有升迁，而且已被挤压得愈发没有说话的权利，每每见人都卑躬屈膝。
云家从前在翼京城那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那是可以跟顾家媲美的一等一的家族，更是远优孟家、杜家的，可如今谁还会想起云家。
虽说我不喜欢参加京中贵女的及笄礼、生辰宴，但从前谁过生辰，不得往云府送个帖子，而如今呢？
虽说有些人碍着我与六殿下有婚约在缘故，也会给大嫂和我送个帖子，但那数量已大不如前。
我虽不是虚荣之人，但也难免有些虚荣之心，这些都是云家大不如前的表现。
从前，因为阿勰在的缘故，还能对云家有些照拂，那以后呢？
二哥在战场流血，大哥在官场流汗，为的都是云家的荣耀，而不仅仅是富贵。不知不觉中，泪从眼中滑落，打湿了枕席。
可我，却自私到因为自己的感情，要赔上整个云家的荣耀？
那可是爹爹整整一生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才取得的荣耀。
“小姐！”玉舒低呼一声。
刚才想得专注，竟没有听到玉舒的脚步声，更没发觉玉舒已经来到了跟前。
玉舒忙将一小碗玉米粥，和两碟小菜放在桌上，低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想六殿下了？”
我摇了摇头，定定看向玉舒问道：“我是不是很自私？”
“这话从何而来？”玉舒不知我刚才所思所想，才会有此一问。
“大哥二哥都为了云家的荣耀在努力，而我却自私的只想自己。”
“小姐别这么说自己，小姐的难处奴婢是理解的。”
我难是不假，可这世上有焉有不难之人呢？
虽然不能与阿勰相守，但是毕竟阿勰没有生命之忧。人生而有责，我有我的责任，他也有他的责任，想必只有我嫁给圣上，他才能铁下心来迎娶南郡郡主吧。
心意已下，我不能再自私下去。既然圣上为了云家，为了我抚平民间的那些闲言碎语，招我入宫，那我便不该不识好歹。更何况我身为云家的儿女，自然也有义务守护云家的未来。
想明白这些，更觉腹中大饿，便对玉舒说道：“把粥端上来吧！”
玉舒唇边不自觉地洋溢起一丝笑意，显然是因为我要进食而高兴。
人该懂得知足，虽失去了阿勰，但是身边还有这些关心我，爱护我，还有那些值得我关心与守护的人。
简单地吃了粥米后，人也有了力气，便对玉舒说道：“你去趟后院，告诉大嫂，我已决定入宫。”
“小姐，你真的想好了吗？虽圣旨已下，但想必公公也把昨日的情形对圣上说了，您今日若应了，大公子将折子递上去，便再无反悔的余地。”玉舒担忧地问道。
“是的，我决定了。”我释然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