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桑在鄃县举行出征仪式,麾下数千名勇士浩浩荡荡杀赴战场。石勒、陈午等人高歌猛进,接连攻克数个郡县,守城将士望风而降。
刘乔此时还在攻打许昌,听闻汲桑在背后偷袭,恼凶成怒,急命人联络苟晞,分兵与其会合,试图将汲桑的义军阻挡在濮阳城。然而,苟晞表面答应刘乔,却迟迟没有出兵,刘乔刚到濮阳,就得知濮阳已被义军攻破,太守引颈自刎,痛骂苟晞不够仗义。司马虓听闻汲桑出兵相助,刘乔腹背受敌,大喜过望,命刘舆追击刘乔,刘乔兵败,仓皇逃往考城,刘舆乘胜追击,途中遭遇石勒袭扰,这才收兵撤退。
陈午来到石勒军中,对石勒说:“将军,刘乔现在已经战败,我请求出兵渡过黄河,将他擒获,把首级献给汲公。”石勒没有采纳,而是冷笑道:“我只说帮你击败刘乔,并没有说要帮你把刘乔擒获。你既胆力过人,为何不自己去擒他?”陈午拳头一紧,说:“将军不要忘了,是汲公下的命令,要我们把刘乔首级献给他。”
“我当然没忘。”石勒笑了一笑,“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不是吗?”
“我,”陈午欲言又止,心道,没事,我还有老孔,就算他不给我一兵一卒,我和老孔豁出这条命也要杀刘乔报仇,当即变了脸色,大声说道:“我去就我去!”说完转身要走,石勒忽然叫住他,沉声说:“你去可以,孔苌可不能随你一道,我留着他还有用处。”
“你……你什么意思?”陈午勃然发怒,“老孔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不可能丢下我不管的!”
“这你可就想错了。”石勒笑着说,“孔兄弟,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啊?”
孔苌从帐外走入,大笑道:“主公说得太对了!”陈午听他称呼石勒为“主公”,心中不解,问孔苌:“你何时认了这胡人将军当主人?”孔苌收起笑容,对陈午说:“自从见了主公的英姿,我就打定主意,要认他为主,为他效力。”
“原来你早有预谋!孔苌,我真是看走了眼,怎会与你这个有奶便是娘的人交朋友,还把你当成好兄弟!”陈午怒极反笑,“我真是可悲,可悲啊!”
“小兄弟何必自责?眼下就是你立功的大好时机。听说你能够徒手打败一支羯人的骑兵,刘乔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何不用他证明给我看看呢?”石勒笑嘻嘻地看着陈午,陈午看着他笑里藏刀的样子,甚是不悦,怒气冲冲地说:“刘乔的首级我迟早会取走,但我绝不会做出卖主求荣之事!孔子曾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我就用这句话告诫二位,不管是兄弟还是朋友,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愤然卸甲,离开军营。
孔苌追了出去,打算劝说陈午,但陈午执意要走,孔苌无功而返。石勒叹息一声,对孔苌说:“陈午胆力过人,若不能为我所用,日后定是我的心腹大患。你平日经常跟着他,了解他的性子,你觉得他会不会真的去杀刘乔?”孔苌说:“不会。”
“哦?”
“主公,陈午的本事我也是见过的,他的性格虽然张狂了些,但还不至于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依我看,他现在被免去官职,很有可能去浚仪县找他的叔父陈川,然后继续组织义军联合范阳王的军队讨伐刘乔。”
“那你以为我该如何?”
“斩草要除根。主公既然认为陈午是个祸害,为何不来个借刀杀人,借刘乔、苟晞之手在浚仪县制造事端,一把火把那里烧个精光,陈午就算能够死里逃生,也不会找上我们,到时候我们作壁上观,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最好是同归于尽,这样主公就可高枕无忧了。”
“好!好计策!好手段!”石勒连连叫好。
有人说,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其实不尽然,在我看来,人最大的敌人,往往是你最信得过的朋友。
信任,本来是一件弥足珍贵的东西,但在乱世,信任二字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人可以经受得住利益的诱惑,孔苌利欲熏心,也难怪会做出背叛甚至谋害陈午之事了。
陈午离开军营,正愁无处可去,在路上恰逢遇上一支流民队伍。从流民口中得知,他们也是为了躲避饥荒,从并州南下,历尽千辛万苦,到达了兖州,希望能到附近的郡县讨一些吃食,寻一份活计。陈午心生怜悯,想起上次他在流民队伍中的所见所闻,决心要帮他们一把,便领着他们到县里找县令,希望县令能够体恤这些穷苦百姓,开仓放粮。
然而,现实却是,这里的县令贪图享乐,一点也不把流民放在眼里,随便倒了些剩菜剩饭给他们吃,陈午看不下去,想阻止饥不择食的流民,却反被责怪,流民们对他说出“有得吃就不错,不要自找麻烦”之类的话,陈午反驳说:“这些东西不干净,吃了会得病的!”但没有人听从。
陈午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到叔父在浚仪安居已有些时日,那里的条件应该会好一些,便对流民们说:“我带你们去浚仪县,那里的粮食收成很好,你们如果愿意就随我来。”流民们面面相觑,纷纷下跪,说的全是些感谢的话,陈午于是坐上粗牛车,带着跟随他的流民前往浚仪安居。
到了浚仪,陈川听说陈午回来,非常高兴。当初他靠着人脉在浚仪做生意,如今已是浚仪当地的大商人,陈午安顿好流民后,陈川摆下酒宴为他接风洗尘。席间,陈午对叔父说:“范阳王和刘司马待我不薄,如今他们在许昌遇到了麻烦,我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可惜无法挽回局面,幸好在路上遇上了这几位乡亲,想到叔父您在浚仪颇有名望,便自作主张带着他们来投奔您。叔父不会怪我无礼吧?”
“怎么会呢?这是好事啊!”陈川大笑,“看来是刘司马教导有方,三年前你小子还是头犟驴,现在说起话来可是一套一套的,连我都佩服得不行!”
“叔父你快别取笑我了,我在跟你说正事呢。”陈午故意板起脸来,“乡亲们正愁没活干,叔父打算如何安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