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毕燮不再前往新的城市,它在永无止境的求知之路上第一次停下了脚步,它望着她已经混浊的眼,说:“我们……回家。”
这个时候的毕燮已经早在几年前便参悟掌握了说话的技巧,毕竟声音的本质不过是空气的震动,而空气,即是风,风,即是属于它的领域。
与人类拥有天生的灵气回路不同,魔兽是融灵气于全身的血肉。这个特性除了让魔兽拥有更强的体魄、能够刺激身体增长体型同时增加灵气容量外,还让魔兽对各类元素的沟通和使用天生就要比人类略强一些。
而银翼风蛇,“风蛇”二字便足以说明很多的东西。它的种族,幼兽觉醒天赋成为魔兽后,只要没出现意外便都能够本能地使用风元素。
越强大的魔兽的后代,在成年前觉醒天赋也成为魔兽的概率就越大,觉醒天赋成为魔兽的时间往往也越早,有些甚至出生的当天便觉醒,正式成为能够吸收灵气强大自己的魔兽。
而魔兽一胎少说也能产下好几只幼崽,部分魔兽甚至能一次产下成百上千颗卵。魔兽妈妈一般都会耐心地将幼崽抚养至成年,不过在成年时都仍然没能觉醒天赋的后代,往往会被魔兽母亲直接杀死!哪怕没有被杀死,也一定会被母亲彻底放逐,成为森林中一只普通的野兽,艰难地求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为别人的口粮。
而成功觉醒天赋成为魔兽的个体,不管其天赋是什么,它也总是能天然地拥有一些自己种族的特性,比如银翼风蛇,对风元素便天生拥有不俗的亲和力。
纳灵气于身体的每一寸血肉,身体会受灵气影响而发展出一定的特异性,这是当然的道理。
而毕燮作为银翼风蛇中强大到足以被人类冠以“王”字作后缀的“天灾级”,又有着可能放眼整个大陆所有生灵中都是最顶尖的学习天分,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参悟和磨砺,它对风元素的掌握早已到达了妙至巅毫的境界!
通过让空气产生各种不同的特别的震动,它便可以在身边制造出任何它想要的声音,其中自然也包括人类的语言。
虽然这种“说话”技巧需要对风元素拥有苛刻到极限的操纵力,但它仍在早在几年前便彻底掌握了这种技巧,并和二丫说了第一句话。
它仍然记得她那时惊讶又喜悦的表情,明明身体疲惫却仍然兴奋地睡不着觉,拉着它和它畅谈了一整个夜晚……
决定了要带二丫回家,毕燮用它那极致入微的灵气控制力,在自己的背上用树与藤搭了个小型的木蓬房,接着准备好食物与水,然后便直线朝着最初的小镇飞去。极速而又平缓。
这一幕似乎和这一路的旅途中它带着她赶路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它和她都知道这次不同了,因为这次,是回家……
嘉和镇,真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看着镇口有些年头的牌匾,毕燮知道自己到了。
轻轻放下二丫,毕燮开始缩小体型,并渐渐解除身上的风元素曲光屏障,化作最初时那盘起来也只有巴掌大的小翼蛇的模样,轻轻地靠在二丫的肩膀,陪着步履蹒跚的二丫一起走进这座普普通通的小镇……一如曾经。
终于回到了这个她所诞生并在此度过了整个童年的小镇,二丫动作缓慢地走着、看着,想要多找到一些当年的痕迹。
但世上,唯有时间最是无情,几十年的风霜雪雨、人事变迁,足以消磨掉绝大多数痕迹。现在这里,就连二丫曾经失而复得的房子,也被推平变成了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
陌生又熟悉,熟悉又陌生……陌生的地方太多,熟悉的地方太少,就像酣梦之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纪。
不过她知足了,也早已有了这方面的心里准备。她上前佝偻起身子慢慢跪扶而下,双手触摸着这故土的地面,嘴里喃喃地念着这里的地名,朝圣一般虔诚:“圣心王国,嘉和镇……”
二丫的举动引来了旁边一个过路的老人的注意,他杵着拐杖凑了过来,仔细看了一眼二丫丑陋的狗脑袋和化作巴掌大小轻轻趴在她肩膀上的银翼风蛇,恍然说道:“啊,你是……二丫吧?”
不过没等二丫开口老人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说法,“哦,不对不对,都几十年了,幼蛇怎么可能还是这么小一只……唉,抱歉我刚才认错人了,不过外乡人啊,刚才听你念叨圣心王国?唉,可不要再这么说了!小心被巡逻队听到,拿刀把你砍了。”
老人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语气有些严重,但并没有恶意,反而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二丫抬起头看着对方,眼睛里先是希冀,后是迷茫。她肩上的毕燮目光微愠,整个小镇的上空顿时吹起了一阵混乱的风。
二丫的状态让它的脾气也暴躁了许多。不过它仍然掌握着分寸,精妙到了极致的元素与灵气的控制力,让它以极微弱的灵气便做到了让混乱的气流充斥小镇的上空,而做到这种事情它甚至都并非刻意,而只是一种简单而克制的情绪宣泄。而小镇里的职业者甚至都感觉不到那些风是人为造成,只会觉得天象有些善变,或许待会儿要下雨。
“你不会还不知道吧?”看着二丫迷茫的眼神,老人有些诧异,又有些低落与怅然。
他当然也没有察觉到天空有什么不对,只是顿了一下便用那有些沙哑的声音解释道:“现在嘉和镇已经是轩豫王国的嘉和镇了,圣心王国现在都快被灭了。国都都被轩豫王国围了小半个月,估计啊,圣心王国彻底亡国也就在最近这几天了……”
听到这里,二丫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的脸上是灰败的毛发,像是风一吹就全都要脱落一样。她混浊的眼睛里,带上了一种莫名的失落与伤心。
好不容易回来了,但镇还是原来的镇,国却已经不是原来的国了。
毕燮用风元素安抚托扶着二丫,把她送到了镇子里最好客栈安顿好,接着便振翅猛然飞起,一路疾驰飞向圣心王国的国都。
它知道二丫对圣心王国的归属感其实不强,甚至是没有,但这个时候只要能让她稍微舒心哪怕一点点,它就要去做!
于是,围了圣心王国国都半月之久,眼看要彻底将之吞并的轩豫王国,其征讨大军很“不巧”地遭遇了一头路过的天灾级魔兽银翼风蛇王。
四位封号境界的大将军当场战死,十几位第九阶段的副将折损一半,余下十几万部队大规模溃逃,轩豫王国大军溃败,从此一蹶不振。圣心王国趁此时机,在年华正盛的凯德国王的带领下,开始大肆反攻收复起失地。后来仅几天后,嘉和镇便重新回到了圣心王国的怀抱。
而在二丫这边,毕燮临时离开后却突然有两个年轻人类找上门来,似乎是一对亲兄弟。大哥神神叨叨,自称觉醒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最强天赋,是世上最接近真正的神明之人,还说在二丫身上感觉到了“大势”的味道,要拉二丫去信仰他的神明;二弟胆小弱气,但对大哥唯命是从,言语中透露出了的他大哥的“教派”现在还只有他们二人……
不过也许是看出了二丫只是一个连灵气都一点没有的、行将就木的老年半身人,二人并没有纠缠过多便自行离开了。只是离开时二人中的大哥仍然在信誓旦旦地宣言他的天赋感应绝对不会错,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隐情,还说“大势”的味道转移到了圣心王国国都,自己现在要去见国王,让国王把他的教派定为国教,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神圣教廷”……
第二天当二丫再次见到毕燮时,看见对方漂亮而修长的躯干上,多了一道细细的见红了的伤痕。
二丫心疼得哭了。毕燮正处于缩小的状态,也就是说那道看起来很细很细的伤痕,其实很可能很深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