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
大陆之上,百国战乱,魔兽成灾。
这是一个混乱而黑暗的世纪,唯实力至上,强者拥有一切,可肆意享受奢靡,乃至享受杀戮。弱者命如草芥,生无人问疾苦,死无人收尸骸。
不过哪怕再混乱再黑暗的社会,也总有一套最基础的秩序在运行,就好像病重之人,却总能有一口气吊着性命。
嘉和镇的半身人“二丫”就生在这样的秩序里,靠着拾荒、乞讨,或采挖野果草根勉强让自己活下去。
这个世界的一切事物,其内部都存在本源的“灵”,只不过只有其中极少部分,其本源的“灵”才能逐渐成长到足以对外显露出威能的地步。这种现象叫做“本源灵觉醒”,不过更多地也被简单地说成“觉醒出了天赋”。
任何人、任何动物、任何植物甚至是死物,都有觉醒天赋——也即是“本源灵觉醒”的可能。
而所谓“半身人”,其实就是除人类外的其他动物“本源灵觉醒”后,身体蜕变成人形后所形成的一个人种。
不过当前世界绝大部分半身人都不是直接由动物蜕变,而是由初代的半身人两相结合后所诞生的后代,或者后代的后代。
“半身人”这个称呼其实是带着一些歧视的味道的,指的是“只有一半的身体是人”。这是因为所有的半身人都会或多或少地保留一部分属于他原初的兽类的特征,比如毛发、齿爪、五官、尾部,或者其它。
半身人数量稀少且大都与人类混居,这就导致他们那部分兽类的特征在人群里格外显眼。这种显眼可不是什么好事,人类基本都认为那是“还没有完全褪去低劣的兽性”的象征,所以称其为“半身人”。说白了就是在嘲讽对方只有一半是人,是带着歧视的性质的。
半身人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从来都不高。
他们中身体的兽类特征保留得较少,且那部分兽类特征“恰到好处”地戳中了人类的审美,就还好一些,毕竟总有权贵喜欢豢养玩弄那些兽耳兽尾的妙龄男女们,他们哪怕过得仍然凄惨,但至少不用担心饿死冻死。
但若是身体的兽类特征保留得多,那除非其本身拥有着还不错的个人武力,否则将活得极为凄惨。
恰恰“二丫”正是兽类特征保留得多的类型。她的整颗脑袋都保留着犬类的特征,看起来就是一个狗头人身的怪物,连双手都更接近狗的爪子,指甲粗大,手指很不灵活。在这个嘉和镇里,连七八岁的小孩子都能拿着荆条嘲笑和打骂她。
“二丫”是她的名字。是本着“贱名者命硬”的迷信思想取的。
其实本来她的生活不至于此,她也有一个宠她的父亲、疼她的母亲。她的父亲还是镇上有名的中级职业者,甚至有条件给她请私人老师教她知识。可惜,一次冒险中她的父母遭遇了强大的魔兽,一起成了魔兽的口粮。于是,失去庇护的二丫彻底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饿死在不知名角落里无人收尸的社会最底层。
她的生活是黑暗的,看不到任何未来……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它……
这个世界人类与魔兽是死敌,相互把对方视为猎物。不过亿万万生灵中总会偶尔冒出一些特殊的个体,执行着与同类们迥然不同的行为逻辑。
比如,缩小身体跑进人类小镇里的银翼风蛇王。
它是受所有人类恐惧的天灾级魔兽,站在魔兽实力金字塔的最顶端,而魔兽的实力又远强于同级的人类,所以也可以认为身为天灾级魔兽的它,是已经站在了整个世界的最顶端的生物!
天灾级魔兽,本就代表着这个世界个体武力的巅峰!
然而已经站在了世界最顶端的它,却并不像其他魔兽那样喜欢待在灵气最浓郁的森林深处,守着自己的领地不爱动弹,恰好相反,它对新奇的事物一直拥有着极为旺盛的好奇心。在这份好奇心的影响下,人类复杂的社会对它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吸引力。
正好它拥有着两个相当适合潜入人类社会的天赋——体型缩小和气息遮蔽。凭着这两个天赋,它在正式成长为天灾级魔兽后,便再也抑制不住越发膨胀的好奇心与求知欲,渐渐尝试着钻进人类的城镇去“探险”或者说“探索”。
因为“等级压制”的存在,它其实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等级压制”其实指的就是蕴含更低灵气浓郁度的攻击,会轻易被蕴含着更高灵气浓郁度的攻击击碎——强者能够轻易杀死与自己灵气等级差距较大的弱者,而弱者甚至破不开强者灵气加持下的皮肤的防御。除这一点外,“等级压制”还存在于天赋的方面,即体内拥有高等级质量的灵气的人,对于与自己的灵气等级差距过大的弱者,往往能极大削弱甚至完全无视对方的天赋对自己造成的直接影响,并且自己的天赋也将对其拥有更高的“优先级”。
“天赋”是生命最本源的“灵”的威能体现,更弱小的“灵”自然难以影响更强大的“灵”。
所以以它“天灾级”的强大,在“气息遮蔽”这个天赋的加持下,就算人类的城镇里有人拥有侦测类的天赋,也很难看穿它的底细。
再说了,就算真的被发现了,倒霉的也是人类,而不是它。
身为“天灾级”的银翼风蛇,它被人类冠以“王”字为后缀,轻易便能摧毁一座城市。
不过它轻易不会这么做而已。杀死任何一个人类对它来说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到了天灾级,它的实力等级早已进无可进。
它只是在旺盛的好奇心下,想要更多的了解人类的世界而已。
它还在森林里的时候,曾在杀死的人类身上找到过许多许多有趣的东西,比如各种极其精巧的小物件、各种闪闪亮亮竟还被打磨得极其规则的小石头,以及最最神秘的、带着无数密密麻麻的奇异符号的、由极薄的“软板”组订而成的长方形“软块”。
它曾偷偷地试图理解过人类的语言,知道了那种柔软的“块状物”似乎叫做“书”,上面的密集符号叫做“文字”。
莫名的,它非常喜欢“文字”。
曾经许多次在森林里数星望月、招风吹雨的时候,它在心里就偶尔会升起一些特别的感受,它总是想要记录下那些感受,让它在许久以后也能够重新将那些感受和想法完整地回忆起来。而人类的“文字”似乎正好能够完美地做到这一点。
它在那时候开始便对人类的世界产生了浓郁的好奇心。
于是这一天,它终于将这份好奇心付诸了实践。
它离开了自己领地,缩小体型,遮蔽气息,悄悄地来到了一个人类的小镇,遇到了那个宛如宿命中的半身人少女。
在某一天,饿了一天的二丫终于用拾废品换的钱买了个大肉包子,正要啃的时候,一条盘起来巴掌大的,长着漂亮银白色羽翼的奇怪小黑蛇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看着眼前似乎是在作乞食状的奇怪小黑蛇,好歹也受过一些教育的二丫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似乎居然是魔兽?品种似乎是银翼风蛇?只不过看体型的话似乎刚孵化不久……
或许是觉得对方也没有父母而感到同病相怜,又或许是想要在这个绝望的世界里找到那么一丝希望以及被需要的感觉,二丫泪眼迷离,鬼使神差的分了一半的肉包子递给小蛇……给蛇吃包子,二丫有点嘲笑自己的荒唐,但更荒唐的是,它竟然真吃了!
像是一种“契约”由此建立,从此,二丫身边多了一只小小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