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漓豆忍不住叫痛。
毕竟才十三岁的孩子,细皮嫩肉的,那薄薄的易容胶紧紧贴在脸上,撕下来时带起细微的汗毛,像被蚂蚁噬咬一般。
蚂蚁噬咬倒没什么,最难受的是带起一层表皮,刀割一样疼,漓豆实在忍不住才痛叫出声。
“我再用水摁一遍吧?”青芽心痛极了。
在旁边引颈张望的楚亭君也急得手足无措:“慢点来,一点一点揭......”
漓豆拿手帕沾上水,一下一下摁着两腮:“这次怎么特别疼呢?上次在鄂州还行.....”
“嗨!”楚亭君伸手,又收了回去,“你从鄂州回来才几天?又遭这罪......”
他极力反对小豆子再易容出阵,就是心疼她卸妆时受苦。但是漓豆说她和师父一向配合默契,担心换了别人事情出岔子,决定再次上阵。
“嘶——”漓豆咬着牙,将易容胶又揭开一小片。
这里是楚亭君的一个秘密据点,地处东郭,名叫青花居。
漓豆师徒上午在这里易容后出发,回来时七拐八拐兜了好远的路,依旧回到这里。
楚亭君被漓豆严禁到寒山道现场,只能在青花居干着急,好不容易盼回来了,还得看她卸妆的苦。
恨不得将那痛苦移到自己身上。
漓豆见他惶恐焦急的样子,笑着说:“可不紧张的?你母妃也来了,你居然不通报一声。”
楚亭君笑着摊手:“我也是听到讯报才知道,母妃也在马车上,这时你们早已出发。”
“她事先不和你讲?”
楚亭君摇头:“听说有句俗话‘有约不到寒山脚’,估计珍姨当了真,今早才邀请我母妃,而我一早外出,母妃通知不到。”
“倒也是。”漓豆咬牙又在脸上揭开一角,“幸好我定力还行,很快就不慌了。”
“你慌什么。”楚亭君走近两步,笑说,“她能吃了你?她又不是老虎。”
漓豆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就是,莫名其妙心慌,心里还说‘完了!’。”
这话让楚亭君心里受用,再看她脸上的红印时就更心疼:“要不,歇一会再揭?”
“哪有这么娇贵?”漓豆一边嘶嘶倒吸着凉气,一边加快速度。
“后来我想,”她咬着牙说,“我都易容了,变成刚过而立的小矮男,又黑又瘦,还长了胡须,她哪里认得出来?”
楚亭君听了忍俊不禁:“你之前和她见面,也就睡稻草堆那一次吧?”
“正是。”漓豆吐吐舌头。
那次见面算不得好印象。
其实这次印象更差。
以后有机会再见,千万别让她知道,寒山道上那个一字胡徒弟就是自己!
“可是,你知道吗?她看了我好一会,说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楚亭君挑眉:“你怎么说?”
漓豆笑嘻嘻地:“我说她认错人,她想了一会,想不起来,也承认老糊涂了。”
楚亭君松了一口气。
你来我往说话的当儿,漓豆终于把易容胶揭完。
青芽赶忙替她涂上除痕雪肌霜。
唉,这片片红斑比上次多了很多,不知一夜之间能不能消掉。
脸上的妆卸好,又去洗脖子和双手。这三处没有用易容胶,用的是酱扑,洗几遍便好了。
厢房另一边的韩聚华,卸妆就更痛苦了。
定居匡溪渡,特别是回京之后,无忧衣食,无江湖风浪侵扰,日日舞文弄墨,韩聚华就像吃了返老还童丹,一天比一天显得年轻。
如今陡然间让他再扮演清瘦的江湖术士,实在为难,他敷的易容胶就做得更复杂些,早上戴的时候颇不容易,现在卸妆更不容易。
幸好有云师父在。
云师父和漓豆一大早就来到青花居,韩聚华师徒上山后,云师父悄悄带上雾儿,也乘马车上了山,在伏羲岭远远旁观。
她谁也没有告诉,又几乎没有下过马车,因此竟没有被韩聚华发现。
等到看见师徒二人前去给恭亲王妃解惑,云师父心知大功告成,就提前下山回到青花居。
韩聚华才回到,就急吼吼要卸妆,云师父和雾儿婷儿又是打水,又是递毛巾,好好侍候着大功臣。
偏偏韩聚华拿乔,叫痛的声音比徒弟漓豆还大。云师父叫他小声点,他趁机说:“我一个男人,粗手大脚的,真把握不了力度,要不,你替我揭,肯定不痛。”
云师父不理他。
韩聚华就用力撕,痛得眼泪都飙出来。
云师父看不过去,上前两步,却又站定了。
韩聚华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说:“阿云,你替我撕吧。要不,我们明天就把婚事定了,你不就名正言顺替我撕胶了吗?”
云师父抿住嘴唇,不回应。
“阿云你就答应吧!”韩聚华继续哀求,“母亲眼巴巴等着你点头呢!”
云师父还是不回应,却举步上前,拿起盆里的湿手帕,拧掉一些水,再摁到他脸上。
韩聚华笑得喜滋滋。等云师父伸出纤纤素手,将浸湿的那块胶揭下来时,他既想保持笑脸,又痛得忍不住龇牙咧嘴,惹得雾儿婷儿捂住嘴吃吃笑。
“阿云,你肯替我卸妆,这就是答应我俩定亲了吧!明天你跟我去见母亲,啊?”
云师父只是埋头动作,这时笑着白他一眼:“就你话多,应承你就是了。”
“真的?你应承我,我三天三夜不讲话都可以!”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大英雄!”
“嘿嘿!”
除了雾儿,没有人知道云师父也到了寒山道,全程观摩伏羲岭的一幕幕。
当看见韩聚华灵变狡诈、临危不惧又急中生智的表现,云师父还有什么好拒绝的?
这样的妙人,打灯笼也难找,就嫁了吧!
回到府里,韩聚华就和母亲讲了云师父应婚一事,飞渡夫人自然喜不自胜。
到了第二天,云师父替老掌门施针之后,就大大方方与韩聚华来见飞渡夫人。
只是,如何按照习俗,走三书六礼、三媒六聘,颇难住了韩府。
云师父的至亲,唯有两个妹妹——湖北王府的安泰夫人,及安庆王妃。而京中的湖北王府已经没有人,只有十几个家仆留守。
安庆王妃倒是在京城,但她和安泰夫人都是云师父的小辈,做不得主。
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