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的这天上午,一对稀客的到来给病房注入了不一样的气息,他们便是年前秦颜在楼下亭子里认识的基督徒夫妇——刘爷爷和刘奶奶。
秦颜今早醒来就收到了刘奶奶发来的拜年信息,许是在最脆弱的时候得到过老人家的提点和开解,秦颜对这位奶奶一直心存感激,于是格外真诚的给对方回复了一段拜年语音。
没多久她就收到了老人家发来的视频通话,在寒暄的时候刘奶奶询问她在哪里过年,她没有隐瞒,将穆晨遭遇的事说了出来。老人家听了之后很是惊心,便询问了伤情和所在医院,秦颜都一一回复了。
本以为只是对方随口的一句关心,却没想到他们会过来医院探望。
穆晨的第二场手术定在年初一的下午,所以当刘恩泽夫妻俩过来时秦颜和李凤仙都还在病房里陪着。
夫妇俩的到来让秦颜受宠若惊,明明才见两回面,看到他们却让她觉得异常亲切,仿佛是见到了久违的家人,她眼里满是欣喜。
李凤仙不认识他们,但见两人都比自己年长,又仪态不凡,且手里还提着果篮,知道是来探望儿子的,于是也扬起笑容接待起来。
“你好!你就是…小穆的母亲吧?”率先出声的是刘奶奶。她上前握住了李凤仙的手,端详着问道。
“是,我是,你、你们好!”李凤仙面对乡里乡亲说话都是大大咧咧的,而面对城里人,特别是那些知识分子,她总会下意识的觉得矮一头,甚至有点儿自卑,所以说话时就显得有点局促和结巴。
刘恩泽夫妻俩一向简朴,穿着打扮并不洋气,然而他们身上所散发的书香气却是实打实的,只要往那一站就给人一种文化人的气息,让人自觉钦佩。
“都说儿子像妈,女儿像爸!见了你们母子,发觉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太像了!年轻时你一定是个大美人吧!”刘奶奶笑呵呵道。
头一回听人这么夸,李凤仙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是高兴的,她老脸一红,谦虚道:“什么美不美的,也就那样!”
李凤仙年轻时的确算得上是个美人,只是那个年代吃不好,穿的也很随便,她看着又黄又瘦,美则美矣,却缺乏朝气。后来生活水平好了,她又经常下地里干活,整天风吹日晒,再漂亮的模样也被摧残的差不多了。
刘恩泽老人家见老伴与妇人寒暄,视线便越过她们看向了病床上的人,将果篮递给了秦颜后就踏步走到了病床边。
穆晨见人过来就要起身见礼,刘爷爷忙出声:“歇着歇着,不用起来,别牵着伤口了。”
听罢,穆晨没勉强自己,又趴了回去。
刘爷爷:“听小秦说你是被人泼了硫酸,真是人心险恶!这人抓着没有?”
穆晨:“还没有。”
刘爷爷叹息道:“现今的世代越来越败坏,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有,不过,这恶人呐迟早会遭报的!你安心养伤。”
这时刘奶奶也过来了,附和说:“人在做天在看,这坏人一个都跑不掉,将来都要受审判!我们也会为你们这事向主祷告,求主使这恶人早日落网!”
李凤仙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她不是无神论者,平日里也会去庙里拜拜图个心安。头几年她们村里来了几个打着耶稣名义的人挨家挨户的给人洗 脑,有几人听信了,便抛家弃子再也没有回来过,弄得一口家支离破碎。
后来才得知那是邪 教组织,专门给人洗 脑骗人钱财的。从那以后她就对那些传教的很是抗拒,深怕又是什么邪 教,此时听到“向主祷告”这类的字眼,她就一身汗毛竖立,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变了。
秦颜在听他们说话,没有注意到婆婆神色的变化,直到胳膊忽然被人拽着往外走去,她扭头一看竟是婆婆,这才注意到婆婆的神色不对劲,她一脸莫名的被拽出了病房。
她疑惑着正想询问,就听婆婆劈头盖脸责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听着是信教的,是不是在跟你们传教?”
“是一个小区的,他们是基督徒。”秦颜回道。她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婆婆就变了脸色,还这么严肃的责问她。
李凤仙皱眉:“不要什么人都去结交!搞不好是什么邪 教的,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们是好人!”秦颜下意识的辩驳。是不是邪 教她不好论断,但她相信他们不是坏人,因为他们曾将她从死胡同里拉出来,又给到了她许多的启发,让她和穆晨的关系变得不一样。
李凤仙声量一提:“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好是坏?咱们村里鱼塘背的刘桂霞还有河岸边的王新妹就是被那些邪 教给洗坏了脑子,最后离家出走,都三四年了也没回来,人是死是活都不晓得!”
歇了口气,她接着说:“坏人又不会在脑门上贴着标签告诉你,总之不要随便跟人来往,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想他也被人洗 脑了!”
秦颜觉得婆婆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点草木皆兵了,便说:“妈,他们并没有跟我们传教,他们这次过来也是听见穆晨出事才过来看看,人家那是好心!”
“人心隔肚皮,好心还是歹心还不一定呢!总之别跟这些人打交道,待会让他们把果篮提回去,以后别再跟人往来了!”
听见这话,秦颜哪怕是再好的脾气都不由的变了脸色,觉得婆婆不讲道理,遂变了语气,驳道:“若不是他们,我跟穆晨可能已经过不下去了。那天…我在小区里遇见他们,是他们的开解让我们的关系变好,所以,对我来说,他们就是好人,更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李凤仙却不以为然,甚至还觉得是秦颜耍性子不会过日子,便道:“小两口在一块哪有不拌嘴吵架的,要是动不动就过不下去,还过什么日子?老五一个人上班养全家,你要学会体谅他,跟人怄什么气!”
秦颜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累,似乎只要她和穆晨吵架,在婆婆的眼里错的绝对是她。她忍了忍,终是没有发作,毕竟是在走廊里,时不时的有人走动,不想让人看了笑话。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就自顾转身回了病房。
在开门进去的时候她扬了扬嘴角,不愿破坏里面的气氛,刻意将不快给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