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三)
书名:予友人书 作者:欲坠 本章字数:3214字 发布时间:2024-03-22

“你仍旧是了解我的,我仍旧相信着这一点。”

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又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如果此时此刻随便某个人来问我:我是从何时开始能够确定你在某个同样确定的时刻开始了解我,而在此之前,你是否一定不了解或不够了解我,在此之后,你又会不会在某些时刻认为你所了解的我实际上只是由无数个切实的猜想被实现后而重叠在一起的……泡影?

我不用猜想,但我已经有了可以被自己相信的答案,这看似远远不够置信的理由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最毋庸置疑。

答案是:你和我都会认为,以上这所有问句、陈述句、长句、短句、标点符号、语气助词、你听懂或听不懂的、你愿意读或不愿意读的——以上这些所有……全,都,是,废,话。

没有丝毫实际意义的话语,它们拥有的性质既无用至极,可有时,却还有那么点儿有趣~(哦!请原谅我,我一时竟忘了你一贯以来对我的叮嘱,但即便是在如此正式的书面体中,我还是想用这个可爱的“~符号”,这是因为你爱我而有的小小任性)所以,我亲爱的,你笑了吗?你开心的时候会笑么。

可是啊,就在此时此刻,并没有那个所谓的某个人来问我任何问题,这某个人,自然也包括你。

那就让我来扪心自问吧!好么?!还是坏么?!我该怎么问?我到底想问的是谁?我只知道肯定不是我自己,我不用抬头,不用环顾,我知道没有人,没有第二种解法,可是数学题……总会有无数种问法。如果不这样……我又该怎样……将这封信继续下去呢?(请再次原谅我,写到这里我没忍住伤感的情绪,首次哭了起来,但请不要误解,这次我不是为你哭泣,而是为我自己此刻的孤寂哭泣,并且,我预感到,这将不会是最后一次,信还有很长,大概吧)

好了,暂时先忘记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吧。接下来,让我来讨论讨论“此时此刻”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是的,我用了很多次此时此刻这个语词,从开头便在用了。

让我据此提出一个问题:第一长段中使用的那个此时此刻与此时此刻我所使用的这个此时此刻,它们之间有什么不同?

是分秒时针的指向不同,这记录着我们日常语言意义上所理解的时间,也即,一个硕大的橙子橘红色的皮片片剥落其间无数种可能状态的变化与叠加。

我为什么要用硕大的橙子举例,因为我手边就有一个橙子!它还异常硕大!

是的亲爱的,我遵循着你的训教来写这封信,你从前对我讲过,文章中所谓天马行空的想象,在读者猜想中也许是作者在某段惊鸿一瞥的回忆下妙笔生花,实际上,也许仅仅只是那个作者昏暗的书桌上……摆着一盆被养死的花。

我又为什么想要谈论“此时此刻”这个语词的意义呢?我知道你很想让我解释,我了解你,而我又是那么的喜欢你。我会讲给你听的。

你要记住,牢牢记住,记住上一秒的“此时此刻”,还有这一秒的“此时此刻”……

[I miss you(-∞,+∞)]


——现代人爱标榜理性。让我来对这个命题做出阐述。

首先需要明确的是,当我说出一句话,而你读到我所说的这句话时,在这一整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我能否列举出所有可能性?而当我如此尝试了之后,假如有人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大声责问:你肯定遗漏了!你无法反驳我!这时,我该如何应对?

悬而未决。

让我回到问题本身,在那个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①你确实读到了这句话,但你恰好非常困倦,在你眼皮煽动间,那句话只匆匆在你视网膜上一笔带过。接着你睡着了。

②你确实读到了这句话,但你并没有分心去为仅仅一句话而多作停留,因为这也许会破坏你阅读的节奏。接着你以相同的节奏继续往下读。

③你确实读到了这句话,但起先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直到你往后读的过程中突然产生了想要仔细深究的意愿。接着你重新读起了这句话。

④……你认为这又是无数句废话中的其中一句。

⑤……你认为自己在被戏耍。

⑥……你忽然莫名地愤怒。

⑦……你出神回忆起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糗事(接着你面红耳赤)

⑧……或是美事。

⑨……你想到了自己的初恋(跟我那句话一点关联都没有!)

⑩……你其实是很多人的初恋。

(……)

好吧,我承认,我必须承认,也不需要有人跳出来指责我了,我的确无法罗列出所有可能性(我压根也没想这样做,我一直是个十分聪明且知趣的人~你是了解我的,亲爱的)

让我再一次回到最初那个讨论上来,即,现代人爱标榜理性。

我上面说了这么多,是在干什么?我仅仅是在阐述“理性”这个语词。那么现在,该让我来为它下定义了。

理性作为不及物名词当然是存在的,但这种存在没有意义(这里我暂时不讨论“意义”一词的含义),因为理性的人是不存在的,而理性的书这种说法又让人无法理解(理性的恐龙化石、理性的一氧化氢同理)。

因此,到此为止,我得出了“理性”这个语词完全是毫无意义的论证。那么命题“现代人爱标榜理性”则可转化为命题“现代人爱标榜无意义”。能举出具体示例来说明吗?

这是一个滑稽的问题。因为,我一直在亲身为例。

我无疑是个现代人,而我这一封信写到现在,每时每刻都在标榜着无意义。

我在循环论证着一个无从得知萌发缘由的……Bullshit proposition!

人怎么能确定自己此时此刻疯了?我疯了么?我该怎么确定?如果我真的疯了,但我无法确定,那我疯了没有?疯子会这样发问么?可正常人难道就一定不会问这些问题么?如果正常人表现得像疯子一样,有人可以确定Crazy or normal person?

悬而未决。

而这将是理性最有用的时刻,它将出马告诉我们唯一一种解法:凡是悬而未决的,就让它高悬;凡是摇摇欲坠的,就使它跌落;凡是平地空置的,就将它捡起……

除此之外,我们不再谈理性。


这是一封信,此刻正在被我书写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在我眼前铺陈,文字的本质是一种符号,符号的属性之一是能够被人理解(在某种不言自明的规则下),而到了这一步,逻辑链条将会出现分叉。

我和你、主体与客体,使用着相同的语言,或可说遵循着同一种规则。这时,由我写下的文字,被你和我共同阅读;对此,我和你,分别有什么感受?这种感受有没有完全重合的可能性?而由我本人所写下的文字能否100%反映我内心所想?我内心所想经由文字符号二次转化后,能否抵达你的内心?假定出现这一种情况,你和我在某一个时刻写下了完全相同的文字,在那个时刻,你我之间的内心所想是否共频?

No.

我其实在以一种非常悲观的心态提出问题,这是因为悲观的答案早已诞生于我提问之前。你可能察觉出我的悲观,更大概率是没有,正如,我说了,你理解了,但你所理解的,却一定不是我说的。

话语的力量多数时候苍白如纸,而文字呢?是比这张纸还要薄。

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流泪的,我无法经受批评,但你除外,亲爱的,你总是习惯批评人,像是不习惯自己身边存在着一个完美无缺的我。你从心底嫉妒着我,却不羡艳我,虽不打压我,但你爱胡乱批评我;来来去去,你你我我。你不和我声色犬马,你不和我心意相通,你不愿,你不能,你不放弃,你不甘心,你不睡,你不累,你也不爱,而我,只是不违背(亲爱的,可能你永远也不能听懂,正如你永远无法再次原谅,我不是指我,我没有伤害过你,我只是单纯喜欢你,在你孑然一身的时候。懊!你总不能强迫我不出生吧!我接受不认识你,但不接受不喜欢你,你怎么能指望一个论证理性毫无意义的人为了你而去做一个理性的人呢?!能吗?!为了你!也不可以!嗯哼哼~只有这一点,你才可以不原谅我,你才可以……肆无忌惮把我惹哭!)。

我也许该第二次流泪了,依据以往经验,因为这封信的生命、我赋予给它的,已经临近风烛,可这与我流不流泪有什么逻辑关联呢?

人在哭泣,便一定在流泪,但流泪的人,并不一定都在哭泣。前面我已提到,无论话语、还是文字,它们多数时候都是苍白如纸的。这时,我只需要稍微转换一下思考方式,譬如,挤出几滴眼泪,藏住几声呜咽,那片薄纸便立即被泪滴湿,与同情,一道被揉碎……

亲爱的,在这个世上,你是第一个同情我的人(你不可能记得这件事),而你同情我的理由,我将在这封信的末尾处再次提及。

因为欺骗,我骗了你,这是我对你最大的恶;但相较于你对我犯下的恶而言,一切的一切,都微不足道了。

可我还是“道”了,这是我为我的愧疚而做出的弥补;而我将一直等待某天到来……这却是一个悲观的期待,因为……那更悲观的答案早已诞生于我的期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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