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平一边走着,一边抚摸短剑,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田垦现在哪里呢?他曾替父亲思虑良多,在各地设置眼线与暗哨,却没有探听到黑鹰铁卫军的阴谋。想到这里,泰平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该把田垦当成预言师与箴言师,他真正的本领是统兵征战,也许还可能成为名扬天下的大将军呢!
想到了田垦,泰平又想起了奶奶和父母,还有一辈子也许难以见到的三面树神,以及关于泰氏一族成为王者的预言。我是否会成为王者?泰平在心底默默地问自己。然而,成为王者就快乐了吗?泰平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吁!”一声高呼在泰平耳边响起。
泰平转头一看,一驾马车停在了身边,驾车人正是泯午。
泯午身材瘦削,脸上有些菜色,颧骨很高,眼睛不小,长着一双吊角眉。他是墨白为泰平挑选的仆人,做事干练,心思缜密,遇事不慌不忙。不过,泯午有点儿趾高气扬,似乎认为自己身份高贵,驾驶的是辆金马车呢!
“大良,我刚才到王府偏殿去了,转回身就找不见您了,实在是急坏泯午了。”泯午说道。
“我只是闲来无事,信步出了脚门,走一走放松一下。”
“咱们回大良府吗?”泯午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手抓着鞭子,一手将马车带离大街,靠到路边的槐树下。
函陵城的槐树很多,几乎每条街路都有栽种,算得上是苍陵王都最有代表性的树种了。每年春暖花开之际,满城槐花绽放,绿影与白光点点呼应,香气弥漫于城内各个角落,让人有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函陵百姓喜欢槐树,更会利用槐树,除了采摘槐枝治痒,还会用槐花做成饺子。
出了函陵城,王都周边的小山川中,也有大片的槐树,最有名的当属灞川槐海。灞川位于王都城东南方,远离王国大道,乃是人迹罕至之处。那里的槐树漫山遍野,极有田园意趣,置身槐花之海,颇有忘却俗世之淡然。荣泽不止一次对泰平说过,将来王国国运稳定,一定要陪着泰平前去,在山中建一个草庐,两人品尝槐花茶,畅谈心中所思所想。
“我还没去过大良府呢!”泰平一边说,一边坐上了马车。
“泯午给大良讲一讲大良府,可好?”
“好吧!”泰平闲来无事,便让泯午讲解一番。
“大良府在函陵宫驿的北边,位于浩荡大路的中心位置。此府前身乃是函陵富商康禺宅第,虽然不及青冥大街、王府大街上的巨贾贵族府邸,也算得上是别有精致之处。”泯午说道。
“康姓在西北不多吧!”
“大良说得没错。康禺乃是幽蓟王族远亲,由于祖上犯错而失意,于是千里迢迢迁居函陵,以贩卖珠宝为生。”
“哦!”泰平应付道。
“数年之前,康禺购得一颗宝珠,爱不释手,常常拿出来炫耀,引得函陵富商们羡慕不已。赢斯得知此事,欲以百枚苍陵飞马银币求购。康禺不想舍弃宝珠,又不敢得罪赢斯,于是偷偷派人造假,将另一颗宝珠送到赢府。赢斯将假宝珠展示于人,结果被识破了,引得他大怒不已,派其弟赢襄率领手下,将康禺捉拿入狱,诬陷其为幽蓟密探,将其家宅抄没据为己有。”泯午边说边比划,讲得绘声绘色。
“嗯。泯午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来了。大王与我进入函陵城后,处置了赢氏一族,将康宅充回王室私库。”泰平说道。
“大良一直住在函陵官驿办公,朝臣们虽然称颂您有廉洁之志,仍纷纷上表,希望加以恩赐新建大良府。大良拒绝了好几次才同意,大王便改造康禺的旧宅第,作为大良的办公之所。”泯午搔头道。
“我住在官驿挺方便,实无必要到新的大良府办公。”
“是啊!大良府修建多日,大良一次也没去看过,反倒是多少次到太学院去,了解施工进度,督促工匠们尽心尽力。”
“听泯午介绍,太学院与大良府相隔一路吧!”
“正是。”
“泯午觉得,太学府建得如何?”泰平问道。
“太学府紧挨苍陵王府,占地足有百亩,修建得颇有气势,体现了苍陵尽揽天下之才的想法。”泯午答道。
“你说得很对。太学府建成之后,将为大王谏言献策,帮助我尽快实现苍陵富强的愿望,以便向银夏帝国发起挑战,称霸于亚夏大陆。”
“大良与娥帝有血海深仇,苍陵当真要替您报仇雪恨呢!”
“其实,泰平早已不想报仇之事了!不过,为了亚夏族人的未来,苍陵一定要强势崛起,太学府建设马虎不得。”
“泯午听说,大王极为赞成大良的建议,命木燃筹措物资加快打造,以便吸引那些饱学之士来到西北。”
“你认为木燃这个人怎么样?”
“木燃不是贵族出身,本在赢斯手下担任小吏,一直心有不满。如今,他被破格提拔暂任大尹之职,自然表现得极为激进。他治理财税有些办法,还提出了青苗法,可见有些本事。不过,木燃为人浮夸,担任重臣之后,整个人飘飘然,甚至对大良也有不敬之意,泯午实在看不惯。”泯午气哼哼地说。
“木燃说他是廊中区兰族之后。”
“兰族生活在廊中区兰岭一带,后来被龙族驱赶,逐渐向东南迁移,到达玉兰河流域拓展。木燃出生在西北地区,与兰族一点关系都没有。”泯午自信地说道。
“泯午对木燃了解颇多啊!”
“嘿嘿,泯午身无所长,只能多打听一些奇人异事。”
“你了解木燃口中所说的兰族强人木邪吗?”泰平饶有兴趣地问道。
“木邪天生具有统帅之才,被龙族好生拉拢,在跃湖西畔大败鸠族、鬼族和虎族同盟。经此一役,龙族地位空前提升,控制的疆域比之前更广,木邪也得到不少土地。不过,木邪不懂得统驭部落,加上他为人残暴任性,最终被妻子谋杀,兰族从此一蹶不振。”泯午答道。
“泯午不简单啊!我倒可以推荐你做个官,在太学府里管些事。”
“多谢大良提拔!那大良现在还是去太学府看看吧!”泯午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急切地说道。
“好。”
泯午连忙扬鞭驱马,驾着马车拐向太学府。
太学一词古已有之,早在亢龙纪初时便为人所用,只是并未流行开来。泰平听荣泽说过,真正使太学为世人所重,还要归功于一代伟主陶菲。
陶菲很重视学问,身边有不少贤士能臣,其中有一人名叫祖砂,是当时难得的饱学之人。祖砂劝谏陶菲,重视国民教育,尤其是培养栋梁人才,以便使国家稳伍根基。陶菲听从祖砂意见,在糜湖岸畔的都城辟邕东郊外,建成了最早的太学,兼做祭礼、军礼、学礼、望气、治历、养老、习射和遵贤之典。
后来,陶菲突然暴毙,藉国四分五裂,辟邕遭遇战火,城池尽被毁掉,太学之地亦灰飞烟灭。如今,雷霆在辟邕旧址重建,形成了一个新镇。
林荫遮古道,苔痕去无声。秋光飞潋滟,悄闻读书声。
太学府靠近青冥大街,其北则有一大片槐树林,一片小水潭藏于其间,可供林中鸟兽饮用。这片槐林亦有数百亩,一直抵近王府大街,将王府东墙外的小路遮蔽留荫,好似幽静的深山老林一般。
泯午驾着马车,转入小路,车轮压在石甬路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泰平坐在马车上,抬头望着槐林上空的苍穹。朵朵白云形状各异,飞鸟如箭上下翻飞。函陵王都最中心的位置,能有如此恬静所在,足见当初建城的匠人,颇为用心而独具慧眼,深知人与自然应和谐共处。担任大良之后,泰平曾派人寻访当年筑城匠人,可惜彼时的匠人多已年老,无法再胜任繁重的任务。
督造太学府的重任,交给了颇有仁孝之名的梁尘。梁尘父母早逝,独挑家中大梁,抚养弟妹成人,泰平寻访得其贤名,请他王国律司次政之职。为了不辱使命,梁尘夜以继日,还主动提出建议,派人前往勤岭学城,请太学士高维调遣学士,指点修筑事宜,顺便再求些学城藏书。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太学府门前。
太学府的院墙不高,白墙红瓦,巨石垒底,显得既庄重肃穆,又不失文雅气度。府门前有两只大水缸,装着满满的清水。
水满则溢。这是告诫学子应该谨言慎行,不要骄傲自满啊!泰平看着,心里暗自逐磨着,对梁尘的匠心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