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不语,目光齐刷刷看向袁大娘,皆暗自在心中祈求:上苍保佑这位老妇人,逢凶化吉。
林菱手法熟练的拔出飞镖,嗅了嗅镖头的血迹,从药箱里拿出个白瓷瓶,拔下塞子,将粉末轻轻洒在袁大娘胸前的伤口上。
“呃,对了,林姨。”陆绎忙从怀中掏出阿照留下的解药,递过来,“有劳看看,这是解药吗?刚刚我和今夏见岳母呼吸微弱,便……便擅自给她服下一颗。”
面对林菱,陆绎始终心存愧疚,因此说话偶尔紧张。
丐叔接过褐色瓷瓶,拔下塞子仔细闻了闻,又让林菱嗅了嗅:“菱儿,你看这解药有问题?”
“这解药很珍贵。”林菱莞尔一笑,连旁边火焰都黯然失色,“也省得我回去配制了。袁大娘很幸运,倘若毒镖再偏一点,怕是此刻就……”
“姨,我娘为何还不醒?”今夏低头看母亲紧闭的双目,心急如焚。
“她这是受了惊吓,无碍。”林菱从衣袖中拿出一块很大的白色棉布,折叠的四四方方,盖住袁大娘伤口,又从药箱里寻根麻绳,小心翼翼地将布子固定在袁大娘身上,“你们谁把她背回去。”
“我来。”陆绎将手中长剑扔给杨岳。
“这……大人,谢谢您。”今夏心头热乎乎的眼中含泪,大人对她是真好。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屈尊背一位市井卖豆腐的老妇人,难道不是为了她袁今夏吗?
朝阳冉冉升起,大地渐露生机。
就在今夏暗自庆幸,母亲逃过一劫的时候,有人却在客栈喝起了闷酒。
一家小客栈,阿照手执酒壶,坐在房顶上,脸颊微红,头发凌乱,丹凤眼微微上挑,眼角眉梢全是落寞,哪里还有往日一丝一毫的狠戾和果断。
“袁今夏,你母亲到底怎样了?”阿照喃喃自语,张口喝酒,辛辣的烈酒从他口中流进腹部,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那股剜心般的悔恨,“你会怪我吗?怪我杀了你母亲?”
阿照就如魔怔了一般,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争吵——
“回去看看,袁大娘是死是活,一探便知,何必在此纠结。”
“回去看什么?那老妇人必死无疑。不去看,还能自欺欺人,说不准老人没死,倘若偷偷回京城一看,心里更不痛快,余生都要活在悔恨中。”
“回去吧!回去看看,阿照,你都留下解药了,说不准老妇人没事呢?”
“不能回去,坚决不能回去。阿照,倘若老人因为中毒镖而亡。你有勇气面对袁今夏的指责和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吗?”
“回去看看。”
“不能回去……阿照,你余生都不能再见袁今夏了,她脸上的笑容因为你而消失了。”
想到失去笑容的今夏,阿照倏地胸口一热——
噗——
口吐鲜血的他昏倒在房顶上。
阿照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客栈厢房中,望着房顶,一言不发。
这时,开门声响起,有人推门而入。
“阿照,好些了吗?”欧阳天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义父。”阿照有些惶恐,挣扎着坐起来,“您怎会到此?”
“莫要下床,好好休息。”欧阳天一身粗布衣裳,宛若寻常农夫,只是两道浓眉和和深邃的瞳孔,透着一股狠辣和阴险。说话间,他坐在一旁凳子上,看了眼立在窗前的爱子欧阳楚,长叹口气。
“爹,阿照心里只有袁今夏那个女人。”欧阳楚语气蛮横,“我这么做,也是帮他断了念想。人家夫妇二人同心,还恩爱无比,阿照整日单相思,我在一旁看着憋屈。”
“那也不该杀了袁大娘。”半躺着的阿照靠着床头,声音冰冷。
“人不是我杀的。”欧阳楚演起无赖,让戏台上的角儿自叹不如,“是中了你的毒镖而亡。”
“你竟然……”
“好了,你二人莫要再争执此事。”欧阳天打断了他们的争吵,用饱含深意的目光注视义子,“常言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自古情关难过。阿照啊,你喜欢那个女人,义父绝不责怪你。只是你不能为了她而迷失自己。他们夫妇是官,而我们是逃犯;他们白,我们黑;而且黑得永远都洗不白。义父劝你,该回头了!”
老谋深算的欧阳天,劝说一个阿照,简直是小菜一碟。
“对不起,义父,孩儿让您失望了。”阿照不动声色,心中却觉得有些什么东西碎了,而且是再也拼凑不起来。
“爹,以后我们怎么办?”欧阳楚早就过够颠沛流离的日子了,“整日跟丧家犬似的,啥时候才能有安身立足之地啊!”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欧阳天站起来,神情傲慢,“我给你二人交个底。欧阳家在红叶镇如日中天之时,老夫就派心腹在两浙地区置办几条大船,掺杂在东瀛人里面,冒充倭寇,积累下不少财富,都藏在平湖岛上。”
“真的吗?爹,你莫不是哄骗孩儿?”欧阳楚想到又能过上昔日挥金如土的生活,双目中全是贪婪。
平湖岛之事,阿照略知一二,所以并没有太过惊讶。
见阿照一脸平静,欧阳楚心里窝囊至极:“爹,我才是你亲生儿子,你怎么能瞒着我而只让阿照知道呢!你可知我在宁夏府衙过得日子有多么艰难!”
"呵呵,阿楚,你也该吃些苦头了。”欧阳天走近儿子,轻拍他肩膀,“倘若活不下来,那就不配做我欧阳家的儿子。”
“我与义父去草原,原因之一也是为了打探你的消息。”阿照替义父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