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再世越女的声音,瑶丫头赶紧开了门,门口再世越女面色冰冷,都不看瑶丫头一眼,直对陆玄通说道:“你出来。”
小囡抢在陆玄通前面,握住再世越女的手,心疼说道:“姐姐你这么瘦了。闻听……妹妹心里很难受。”说着将头低下,眼泪直在眼里打转。
再世越女轻轻摸着她的脑袋,淡淡说道:“姐姐无事。”
“来,坐一坐。”陆玄通一脸笑容,抬着手示意。
“走。”再世越女向外走去。
小囡踮起脚尖去够陆玄通,然后趴在他的耳边说话,陆玄通一边听一边点头。
再世越女跟陆玄通来到附近的一家客栈,掌柜的一见陆玄通喜上眉梢,拉着手问长问短,陆玄通说找个清净之处谈事,掌柜的立刻不再啰嗦,引二人来到楼上的雅间。
酒菜上来,陆玄通举杯说道:“这一次累你受罪,我心中实在难受,这杯酒一来赔罪,二来庆贺你得脱此难。”
“你说我得脱此难?你还敢狡辩不成?”再世越女望着陆玄通冷笑,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这个……”陆玄通很是尴尬。
得脱此难四个字,往小里说是从青石楼出来,往大里说是脱离最后的大战,陆玄通说这个话,有跟庄王合谋将再世越女从群雄中分离出来之嫌。
“这杯酒是我给你赔罪。”陆玄通再次举起酒杯。
再世越女不得不喝。“这个酒……”她发现这居然是陈年的老酒。
“若是嫌酒不好,那可再没有好酒喝了。”陆玄通微微一笑。
再世越女不跟他闲扯,端杯喝了,低头吃菜。
“咦?”她眉头一皱。菜的味道忒好了!像是小囡的手艺,不过小囡也烧不出这等味道。
“小囡得你帮她还了债,变得心性恬淡,连我也不想伺候了。”陆玄通说到这里,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这张破嘴真没有把门的,啥都能往外说!
“你不是正好这口?她要推脱,你便要她推脱不得,你好这一口。”再世越女鼻子一哼。
陆玄通心里一惊。再世越女简直琢磨透了自己。不过,她似乎没这么聪慧吧?
纵然他已经是再世越女身下的“跪人”,这时候没必要要脸,依然是面色一红。“这菜便是小囡烧的。怎么样,她的手艺可是大有进步。”陆玄通赶紧打岔。
再世越女依旧不说话,待饭吃饱了,将两只杯子倒满了酒,举杯说道:“陆兄的两次救命之恩,小女子不敢相忘,敬你一杯。”
陆玄通又是一惊。大恩不说谢,再世越女行事反常,这绝不是好事!
他只有把酒喝了。
再世越女十分严肃,问道:“陆兄两次救命,虽说正阳观的是举手之劳,但是青石楼的是以命相搏,端的欠你一条性命,不过,时下我命无多日,这一命之恩可是抵了?”
“怎么说?难道庄王给你服了毒药?”陆玄通猛地起身,大惊失色!
“哈哈哈哈!”再世越女一阵狂笑,“日常你精明入鬼,今日如此糊涂起来,装也要装得像一些!”
再世越女上下牙咬得“咯咯”直向,双目喷火,真想活吞了陆玄通!
陆玄通不由得打个激灵,猛地张大了口,瞪眼说道:“原来是那个术士!”
“你快说,是不是抵得?!”再世越女叫道。
陆玄通垂下头去,说道:“抵得。”
“好。”再世越女终于露出笑意,摘下宝剑向桌上一扔,“还你的剑,咱们一刀两断!”
说罢转身奔下楼去。
陆玄通咬牙切齿,拿起乌殇剑来,“嘭!”地一声将桌子打碎!跟着追下楼去。
陆玄通出门走了不远,后面有人大叫:“陆大侠留步!”
声音急切,陆玄通不由得停下脚步,只见周紧龙领着几人奔来。周紧龙是王府卫士中的高手,绰号穿林鹞子,轻功最好,一向分管传送命令以及侦探情报,不参与大战。
周紧龙来到面前,拱手说道:“陆大侠速速阻止再世越女,若是她要去正阳观的话,上得山去便是一命呜呼。”
“你!”陆玄通怪眼一瞪,双手握住乌殇剑。
周紧龙倒吸一口凉气,正色说道:“周某只是奉命看护越女,并未做出事来。此来也是好心知会陆大侠一声,告辞。”
说罢带人远远向再世越女跟去,陆玄通跟着奔了几步,猛地一拍头顶,转身回来。
大战次日的清晨,黄岳喊了各队的头领,来议事厅开会。
开会连同吃饭,平林已经做好了饭菜,连火炉都烧得很旺,大伙儿坐下先喝一碗酒,驱除疲乏,黄岳正待开口,一阵哭声传来。
北门外的灵堂离这里很近。
黄岳登时忘了要说的话,大伙儿也不开口,只有一片叹息之声。
过了一会儿,向举人道:“是俺叫来了他们……”
他说到这里已经哽咽,眼中的泪水流淌下来。
昨日一战大胜,并且是个颇有战果的大胜,然而群雄的损失也大,伤的不算多,死的竟然有数十人!
死者大半是东大沟的人。东大沟的人多数是弓箭手,弓箭队里一大半是他们的人,昨日路口对敌方弓箭手一战就损失了近二十人,绝大多数是东大沟的人。
战斗队伍里也有一些东大沟的人,他们既不如群雄训练有素,又没经历过大战,经常不知进退,甚至会杀红了眼,不顾死活乱打,昨日黄岳就将一个东大沟的人打昏了拖回来,没办法。他们的武功差,这也是他们伤亡过重的一大原因。
“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向兄不要难过。回来时我听龙教主说,若不是弓箭队的人及时出现,她已经性命难保。东大沟的兄弟好样的,死的值得。”赵无恙说。
向举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几次托石猴子给东大沟的人送信,要人家过来,说以后有好日子过……结果人家来了,一战死了一半男人,他这心里说不出的一种滋味!
“赵兄说的不错。若是当时折了龙教主,咱们这次要完蛋啦!向大哥莫要难过。”林峰左右看了一圈,嚷着道,“哎,老龙呢?怎么大哥也是不来?”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黄岳心中不忿,黑着脸道,“若是你能像大哥那样,一路上给人疗伤,为人发功止血,你也能不来。”
“黄老二!你的气总要撒我的身上?”林峰怒了,一拍桌子站起来。
这话没错,只是平日里林峰心大肺大,并不在意,今日不一样了。
“你……”黄岳脸上有些挂不住。
张啸天一把将林峰拉的坐下,瞪眼说道:“他是你二哥,便是人前骂你,也要给我忍到!”
“哈哈,忍无可忍何须再忍?”周禛推门进来,带着盈盈笑意。
“道长啊,你这话……有些胡闹了。”张啸天道。
“不胡闹,绝不胡闹。”周禛连着摆手,神气地说,“我来为他们看病的。”
“道长啊,这个也是病?”赵无恙苦笑。
“这是大病。”周禛来到他面前,认真地问,“你说说,人之初,是性善或是性恶?”
“性恶。我小时候总干坏事,慢慢长大了,这才学好。”赵无恙十分肯定。
“非也。这些屁话哪里听得?”周禛笑着看他。
赵无恙笑了,“老道长,你说你刚才说的是屁话?”
“正是屁话。人有各种念头,要做各种事情,哪里定要行善,或是定要为恶的?”周禛说着,倒了一碗酒,慢慢喝下。
人们都不说话,周禛接着道:“人们将一些念头归为善念,一些归为恶念,这才有了善恶一说,归根结底,人无善恶,唯性而已。只要不修行到神仙境地,性便是必不可少,爱者,欲者,嗔者,悲者,皆为性也。”
“道长的话真乃至理名言!要干一杯!”卷毛虎叫道。
大伙儿纷纷赞叹,都喝了一杯酒。
周禛说道:“黄岳方才便是动了嗔念,他想要发火,却不能发给别人,对向举人发了,那是不当,对赵英雄发了,那又面生,他只有对亲近的,不记仇的人发出来,这就苦了林峰。林峰啊,你还生气么?”
以前周禛称黄岳为黄英雄,黄岳觉得这样生疏,几次跟他说要叫名字,周禛也就直呼其名。
“不生气了,先生。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林峰豪气地拍拍胸脯。
周禛对黄岳道:“你既有嗔念,何不收个徒弟,那样你打他都行。”
“我现今哪有那个心思?只怕要误人子弟。”黄岳摇头说道。
周禛连忙摆手,“这个徒弟不怕耽误,你每日只须教他两招,也不用你去,他来找你,你只胡乱摆两个架子。”
“哪有这样教徒弟的?先生你要他教哪个?”林峰问。
“平林啊。这孩子几次要我给他找师父,上次我给鲁思达兄弟说好了,他居然嫌弃人家,说最少也是你这样的师父才行,哎。”周禛说着摇头。这事平林跟他说了快一个月了,他一直不办事,想想真是对不住平林。
“这样不行。”林峰拉住周禛说,“你看,平林跟我是兄弟,如今他成了二哥的徒弟,那我不是要比二哥矮了一辈?你也不行,你以后不是要跟他平辈了?”
周禛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户人家,一间屋里老父亲要亡故,一间屋里儿媳妇要临盆,老父亲的一缕生魂自身体里出来,正要去地府报到,忽然看到身边正有个去处,于是一头扎进去,儿媳妇顿时生了。你说说,老父亲还能计较辈份么?”
“这个……师父你这嘴巴能的,神仙也要甘拜下风。”林峰对他竖起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