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低着头没有说话,稍显单薄的双肩随着怒意缓缓起伏,他知道这些鬼差已经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重入轮回就是一次彻底的终结,将他这一生所有的努力都抹去。
当初悟空就是为了不想死而去学道,历尽千辛万苦才超脱生死,如今却因为他是“六非”生灵而区别对待。到了这一刻他反而感到庆幸,幸好他有恒心毅力最终学有所成,如今终于有了反抗的力量!
所有鬼差都紧张地盯着悟空,他们都知道阎君的决定对悟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也知道他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刚刚这一场让他们狼狈不堪的打斗就是最好的证明。鬼差们都在紧张地提防着悟空出手,等待着阎君的下令,也期待着阎君能使出压制悟空的力量。至于被金箍棒压制着的阿离,除了星堂之外没有鬼差会关心她的命运。如果阿离死于这一次打斗,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某程度上的好事,毕竟从刚才的战斗来看,阿离也可能是某种可怕的魔物,要是这样的力量再度重现,遭殃的可是他们。现场一片静默,压抑感越来越强烈。
坐在金箍棒上的悟空突然双手上扬,张大嘴巴,迎着一道道紧张不安的目光,舒服地打了一个哈欠。
“哎,等了这么久还是这样的结果,说实话我真有点失望。”悟空揉着肩膀,已经泛出红光的眼睛望着阎君和星堂,“这样吧,刚刚的交易取消。我跟你们再来一次新的交易,筹码不变,还是这小女娃。”悟空指着阎君手中的生死簿记录,“给我那张纸,我将女娃还给你们。”
阎君冷笑道:“这交易跟之前有何不同?”
“之前那次,我用女娃的命跟你们换。这一次,我用冥界的平安跟你们换。”悟空盯着阎君,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来得有点晚,错过了刚才的大戏。对你们来说,这小女娃无异于一场灾难,而现在,灾难的控制权在我手上。你可以不在乎她一个鬼差的命,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这一众鬼差的命?”
白无常来到阎君身旁,小声地汇报刚才阿离变异的情况。阎君的眼神变得冰冷,依然威严十足地说:“别想着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就能威胁我,你也太小看冥界的镇压力量。”
悟空悠然腾空落地,手指向巨大的金箍棒上点了一下,金箍棒随即缩小,变成悟空手中的一根长针。悟空用长针刺破了手指,指尖的一滴血落在阿离身上,“就让你们看看,是谁小看谁?”
如同一滴水落入静湖中激起千丈巨浪,当悟空那滴血落在阿离身上,在场鬼差都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巨大魂力波动。悟空这一滴血不光解开了禁魔阵,还进一步激发了阿离的极魔之力。
阿离的意识越来越微弱,在魂魄拉扯的相持中,阿离只感到她已完全沉没到泥潭深处,所有声音都离她远去。隐约间,她似乎还听到星堂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也低微消散,连同星堂的记忆都快速消失,一个接一个昔日温馨相处的画面碎成粉末。阿离进入到一个完全黑暗静止的世界,就像回到最初和最终的地方,没有亮光,没有声音,没有意念,无边无际的空虚,也许那就是死亡的感觉。
关于阿离的一切,都消失了。
长发飞扬的阿离站在狂啸的烈风中,双目红光大盛,黑色的魂焰越积越厚,像是大地上绽放的一朵黑色巨花。
悟空的眼神中有几分忧伤,也有几分恨意,他狠狠地瞪了阎君一眼,身影在激荡的风尘中突然隐退。
黑色魂焰猛然升腾,完全吞没了阿离的身影。在剧烈跃动的黑色浪潮中,只隐约看到两点红光。
星堂胸口像被一把刀狠狠地剖开,又将他的心剁成血肉淋漓的碎块。他最在意的阿离竟变成了他最惧怕的那团黑光。当阎君拒绝悟空的交易,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可他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阿离成为悟空跟阎君之间博弈的棋子。
“阎君大人,请让我去救阿离!”星堂急切地向阎君请求。其实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阿离,但他还是要去尽力尝试。
“一个鬼差不值得统帅去冒险,何况现在她已经不是鬼差。”阎君冷言拒绝了星堂的请求,并向一旁的白无常吩咐,“马上召集更多鬼差前来支援。”眼见星堂脸如死灰的神色,阎君继续下令:“星堂统帅,马上准备布置‘地藏万诛阵’。”听到这命令,星堂全身僵直,在他听来,无异于阎君下令让他准备杀了阿离。
“星堂统帅不要再迟疑,趁早收服她可减轻伤亡,要是她命不该绝,还能看在她曾经的功劳留一线生机;要是她造成的杀孽太重,哪怕从地藏万诛阵中活下来,依冥界的规则还得要毁灭她。”阎君再次催促星堂。
星堂明白这是阎君最后的让步,现在不由得他考虑再多,地藏万诛阵的启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是为了救阿离还是救众鬼差。事实上,现在也只有这个方法压制阿离,星堂连忙退下去准备法阵。
相传在很久的从前,冥界曾出现一个极为强大的魔物,冥界鬼差都对它毫无办法。在危急关头,地藏菩萨现身布下一个威力强大的法阵,用这个法阵将魔物消灭。这个法阵流传了下来,被阎君命名为地藏万诛阵。
地藏菩萨第一次使出这法阵时,用到的是自己的无上法力;制服魔物之后,地藏菩萨在离去之前将这法阵改造,让它持续吸收九幽炼狱各种恶鬼邪灵的力量,这便是法阵的力量来源。因此这个法阵一方面可以长期镇压九幽炼狱的鬼灵,一方面还能在必要的时候用来降服极强的冥界敌人。这个法阵有一个限制条件,在动用一次之后至少一百年之内不能再使用第二次,这一百年时间法阵需要持续吸收存储力量。这个法阵很少会用到,这几乎是冥界最后的底牌。
由于之前跟悟空有过一番打斗,在场的鬼差基本上已经失去战力,白无常几乎将所有战斗型的鬼差全部召集过来对待异变的阿离。有过之前的对战经验,这些鬼差都采取牵制战术,一边尽力拖住阿离,一边展开防御法阵,不让她造成大破坏。他们要拖到地藏万诛阵准备完毕。
这一次异变的阿离极魔之力疯狂爆发,实力上比起之前跟悟空对战时还要强大。这一次她没有了对手,在场所有鬼差都成了她的杀戮对象。
虽然鬼差已经尽量避免跟阿离正面对战,但还是有不少鬼差被阿离强大的实力所击杀。大多数的鬼差是魂魄状态,他们已经不能再死一次,一旦被击杀就是魂飞魄散,直接回归天道。
眼见越来越多的鬼差被阿离杀死,阎君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他不由自主地紧紧捏着手中的纸张,压抑不住胸中腾起的怒意。在冥界中鬼差被杀是很大的损失,培养出一个优秀的鬼差需要很长的时间,而适合当鬼差的魂魄也有诸多限制。要是冥界一下子失去大量鬼差,更会直接影响六界的平衡。阎君责怪自己轻敌,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制服悟空,让他有机会制造出眼前这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