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岛消失不见的时候,周薇率西征大军离开天狼城多日。
西征大军分为左右两翼,守夜人自领本部一半兵力,从贺山驻地出发,计划经巨石山、吉湖后,横穿石鱼山一条密路,偷绕至海泉西北方。周薇率领厥喜等四将,指挥四营精锐骑兵向东挺进,对外宣称巡视天狼诸城。
周薇计划取道蒲国,稍作停留便向西挺进,经白狐山与石鱼山交汇的白狐峡谷,扼住乌塞城通向海泉的惟一通道,彻底截断铁铎南逃之路。为了保证三路人马协同,厥喜派出十二支乔装的斥侯骑兵,每隔一个时辰传递其他两路进军的消息。化装的斥侯约有二十余骑,遇到敕胡巡逻之可聚而歼之,绝不令铁铎得到半点围剿信息。
龙城西南疆域十分辽阔,草原一望无际,羽茅草密匝匝地生长着,随着夏风晃动成一片银白色。灰白色的草浪起起伏伏,露出其间的野花丛,土岗上的野蒿无精打采,似乎伤感于盛夏将去,初秋就要到来。
白天又热又闷,一阵阵淡淡水汽升腾而起。金花鼠懒洋洋地嗄叫,土拨鼠在洞口新翻的黄土堆上打盹,偶尔抬起头看到灰狼游荡,连忙逃到洞里去。
苍鹰在空中盘旋,巨大的影子在草地上滑过,引得黄羊抬头仰望。带着苦味的风迎面吹来,吹拂着公马的马鬃,令它们不自主地晃动着脑袋。
抵近蒲岭一线长城时,西边有一座山,正是白狐川。立于川顶,可远观蒲国长城全貌。依照行军计划,贺町率领部下穿过白狐川峡谷,沿白狐山与蒲岭间丘陵向西奔袭,作为自己的先头部队,控制白狐山与石鱼山周边。
吃罢午饭,周薇略微休息片刻,然后骑上桃红母马,在厥喜、方钊等人陪同下,沿着山间小路登上峰顶。峰顶有一处密林,亲兵们将马匹拴在树上,任由它们低头啃食青草,林中的松鼠吱吱乱叫,仿佛在表达不满。
方钊等人跟在周薇身边,穿过密林,走上峰顶。众人一起眺望蒲国边境长城。蒲国长城的修筑进度,只能用蜗牛的速度来形容。
“几个月前,我由牧誉陪伴登上过白狐山顶观察长城,如今来看没有什么新变化啊!”此次偷袭铁铎,周薇封锁了消息,连牧誉也未通知。
“帝国经历诸多变故,国力已经大大衰退,没有余力支持蒲国修筑。蒲国侯不得不打开私库拿出钱粮,征调役夫勉力为之,修筑自然极为缓慢。”厥喜说道。
“蒲国境内长城东起上苍岭,西到蒲岭东坡,长度不过数十里,利用山石岂是难事呢?”周薇问道。
“天后有所不知。蒲岭与上苍岭间土质松软,修筑石城费时费力,还有不断下陷的可能,故此石制长城很难筑起。蒲国侯正苦恼之际,一个叫做肖洛的匠师求见,建议蒲国利用此地特产黄土、沙石,就地取材用土夯筑长城。这种城墙并不高大,但却十分紧固可靠,足以阻挡骑兵进攻的脚步。不过,肖洛受到贵族排挤,筑城掣肘颇多。”
“因地制宜,擅于变通,这个肖洛确实不错,如果能够为我所用再好不过了。”
“如果蒲国侯有天后之志,善加任用能臣贤士,其国也不至于无法与敕胡相抗。我想肖洛早晚会投奔到天后的。”
“但愿如此吧。蒲国疆域很大,虽不及敕胡、苍陵,但依托银河上游,也有多座繁华封城,何以处处受制于他国呢?”
“蒲国境内可供耕种的土地不多,北方有白狐山、蒲岭、昆岭多座大山,又有许多纵横交错的丘陵地带,因缺少水源而无法耕种。蒲国封城共有多座,全集中在面积不足国土一成的银河流域,汇集往来于西部的买卖人,成为支撑国库财税的支柱。不过,除了发端苍岭的银河大蒲湾外,蒲国境内多地水患频发,导致耕种土地多无粮食可产,故而国力一直无法提升。”
“我曾听乌武说起,上苍岭西确非农耕之地,但却是种植棉花的佳处。”
“的确如此。上苍岭西棉田万倾,不过产棉最优的地区乃是威雉、锦孜两地,依托银河两岸的仑湖灌溉,既有上佳棉田,亦有产量不俗的农田。辛伯两子虽为帝国城主,但为人喜交天下豪杰,颇有仗义行侠之风,每遇蒲、苣两国封城昆州、仑阳等地出现灾情,便竭力提供援助。”
“布托说亚夏堂支持辛伯,辛氏兄弟有心在蒲、苣扩张领土,恐怕好侠之举是为搏声名罢了。”
“天后所猜测倒也不假,但辛晗、辛越两兄弟结交甚广,除了与许多王国王室往来密切外,就连牧羊谷这样的小城之主,他们也常派人前去结交。”
“之前被派到天狼城的韩骞,他是否还留在王都?”提及牧羊谷城,周薇不禁想起了韩骞。
“我听乌武将军说起,韩骞自来到天狼城,一直尽心竭力为天后做事。因为他擅与亚夏匠人们沟通,对于王都修筑又有独到见解,乌武请他担任筑路监司。前不久,天后提出在牧羊谷绿海之滨修路,方便巴布草原部落通行,乌武便派韩骞前去了。”
“韩骞身边的孩子呢?”
“那孩子不离韩骞左右,定是跟着他前往牧羊谷了。”
“此事有些不妥。厥喜,你命人回到天狼城,让乌武派手下留意韩骞,若是他有所异动,就命韩骞返回牧羊谷。”
“即便这孩子当真血统高贵,对天后来说有何益处呢?如今娥帝已经成为银夏之主,血驼部落若再以此生事,恐怕会引起双方觊觎,对眼下平定敕胡会有不利啊!”
“如果这个孩子是昭皇的嫡子,那他就是我周家的血脉,周薇有义务留他在身边。何况他作为棋子,可刺激帝国贵族向娥帝发难,于血驼部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厥喜明白了,我这就命人快马奔回,请乌武将军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