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怀信坊，德王府后花园。与都城其他王府不同，既没有假山流水，也没有凉亭楼阁，传出的也非花天酒地、莺歌燕舞的靡靡之音。这里是德王赵觉的习武之处，兵器架上各种利器泛着寒光，从制式的黑漆弓到连弩一应俱全。
“嗖！”
伴随着尖锐而急促声响，宛如雷霆划破长空，一支点钢箭在十几名侍卫期待的目光下，正中百步外的靶心。
“好！德王威武！”
侍卫们阵阵的叫好声，并没有令德王赵觉沾沾自喜，相反他的脸却愈发阴沉。
“将箭靶摆到一百五十步的距离，拿我七宝射日弓来。”
侍卫们愣住了，在朝廷所有将军中，能射一百五十步者也属凤毛麟角。赵觉虽从小习武，虽弓刀石马步箭炉火纯青，但想在这么远的距离命中箭靶，也绝非易事。
王府仆役按要求摆好箭靶，赵觉右手持宝弓，左手点钢箭搭住弓弦，想要拉开七宝射日弓需有千斤之力，伴随着“嘎嘎！”声响，弓开如秋月行天，“嗖！”一声，箭去似流星落地。
“好！”
点钢箭再次正中靶心，叫好声震耳欲聋，德王赵觉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王爷！”王府詹事来到赵觉身边，躬身施礼。
赵觉瞥了詹事一眼，见后者并没有继续开口，便知晓其有背人之言，便让侍卫们继续操练，他则走到一旁的交椅上落座，端起香茶浅饮一口。
“说吧，什么事？”
“七灵飞鸽传书，南宫羽一行四十人已经进入鬼市幽冥界，七灵请王爷定夺。”
“鬼市？同行的都有何人？”
“巡检司虞侯暗影、张庆，索命门风破浪、骐骥左院副使宇文泰、乾三的儿子乾泰铎、中书侍郎徐广陵的女儿徐子卿，其他人等七灵并不认识。”
赵觉眉毛一挑，心中泛起一丝酸楚：“哦？小辣椒也在。”
善于察言观色的詹事立即道：“子卿姑娘只是喜欢玩闹，她并不知此行的危险。”
赵觉收起儿女情长，思绪重新回到当下，沉声道：“能指使宇文泰的只有皇上，看来南宫羽此行是领受了皇命。他们去鬼市有何目的？”
赵觉起身踱步，在心里开始揣测圣意，片刻后，他猛然转身问道：“我那位皇叔有什么动静？”
“内线回报，南平王早已令内苑卫跟踪南宫羽，今日又派出号称王府第一杀手的赵管家前往鬼市，卑职猜测此举意是不想让南宫羽等人活着返回都城。”
赵觉冷哼一声：“看来南宫羽此行一定与皇叔有关。既然如此，他要杀，我偏要留。传书七灵，令他们潜入鬼市，查明南宫羽此行目的后立刻回报，同时暗中保护这些人的安全，尤其是徐子卿，要是少了一个汗毛，他们就不用回来了。”
詹事诧异道：“王爷，南宫羽也要保吗？据说这个人很难拉拢，南平王就是拉拢不成要置他于死地。”
赵觉不屑道：“南宫羽自诩青锋三尺，誓斩不公。哼！想凭借一己之力澄清玉宇，好像满朝文武就他一人扛着王法大旗，殊不知自以为清高的下场往往都很悲惨。所以我对他没有任何兴趣，不过是想让他搅浑朝廷这潭水。”
詹事再次躬身：“王爷，今早收到消息，皇上已经任命太子殿下为总提粮官，负责北地战事粮草诸事。”
赵觉诧异道：“哦？总提粮官一职向来由庆安府尹李如兼领，户部、仓司为辅，为何这次皇上会换人？”
詹事摇摇头：“按理说李府尹一向尽忠职守、办事稳妥，若无重大过错，皇上是不会更换如此重要人选的。”
赵觉重新坐回交椅上，沉思片刻道：“依我看并非李如办事不利，这里面肯定有其他原因，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不过我有种感觉，此举还是针对南平王皇叔。”
“皇上将姜焕臣革职查办，又以失职、失察之罪，把枢密使文延庆降为同知院事，此番敲打已经足够狠了，如果继续出手相逼，会不会狗急跳墙？毕竟其在朝党羽众多，听说最近还和步军司几位将军走得很近。”
赵觉一时间也想不通其中缘由，只好摆摆手：“要说着急，东宫比谁都急，就算皇叔想鱼跃龙门，也要先过太子这关。再没有明确各方意图前，决不能轻易出手。此事暂且放到一边，我们只消作壁上观即可。”
“王爷明鉴。”
“给周恕的书信送去了吗？”赵觉问道。
“已经送去了，但尚未收到回信。卑职听闻，最近一段时间，周恕除了当值巡视皇城外，其他时辰一律留在司内，不曾踏出半步。”
赵觉脸色阴沉道：“明哲保身将自己置身事外？官场之上是你死我活的权利之争，想捞点好处全身而退，那是痴人说梦。”
“周恕前番游走在东宫与南平王府之间，左右逢源占尽好处，现在又想与二人割离，保全自己。如果王爷此时与他走的太近，卑职担心会引来太子和南平王的不满，将对他的怨恨都算在王爷头上。”
赵觉嘴角微微上扬：“周恕的所作所为皇上真的不知道？皇上处置了姜焕臣，降了文延庆的官，连太子和南平王都敲打了，唯独没有处理皇城司，甚至连提都没提，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其中的玄机吗？”
詹事恍然大悟：“卑职懂了。”随即又露出担忧之色：“既然如此，王爷尚未参政，是否应该离此人远点。”
赵觉摆摆手：“此事我已打定主意，不必再议。一旦周恕有回信，立刻禀告于我。”
“是！王爷。”詹事深知赵觉的脾气，因此不敢再言。
詹事的担忧，赵觉早已想到，但他有自己的打算。周恕是皇上的心腹，他没想过将其拉拢到己方阵营，这不现实，也不可能。首先，皇上能给的，远比赵觉给的多。其次，谁会将一个暗雷留在身边。
不过，周恕此番将太子和南平王同时得罪，就算有皇上做后台，日子也未必好过。赵觉就是要在此时给周恕支持，让皇上看到他的态度，这一点非常重要。
“泰来和南川可有消息传来？”
“昨日亥时，两地都派人送来消息，一切都按王爷的设想进行。”
“好！转告他们小心行事，如果出现差池...”说到此处，赵觉眼中泛起杀意，冷声道：“就会体会到比死还可怕的东西。”
詹事眼前出现毛骨悚然的画面，瞬间不寒而栗，忙躬身道：“是，王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