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蒂娜看着眼前的调查报告，愤恨地咬牙切齿。
“如果暗杀本身就是目的的话，必须很遗憾地承认——对方的目的达成了，我们没能阻止。”
“这是在他的健康监控终端里发现的音频信息，似乎在他自 杀之前就已经播放过了。”
米琳达指了指屏幕上的一个文件道。
“从记录时间上来看，应该就是新闻发布会那会——至少三个记者提问过后，演讲结束之前。”
“打开。”蒂娜命令道。
米琳达执行了命令。
音频开始播放了，开头是长达五秒钟的沉默。
“好久不见啊，艾奇逊先生，抱歉过了这么久才和你通话。祝贺你成功竞选了联合王国的首相哦。”
轻柔如水的声音响起，蒂娜却感到背后一阵刺骨的寒冷。
“到最后你都没有放弃监视者系统呢。今天我想要和你聊一聊「信仰」，所以时隔十一年又联系了你。”
“这些话有什么意义？”艾尔莎问道。
“闭嘴认真听完！”蒂娜摇了摇头，“才开始。”
“你觉得「信仰」是什么？不论是战士为国捐躯，还是革 命者的反抗斗争，这些都不过是信仰的细枝末节罢了。”
轻柔的声音接着说到。
“因为是你所信仰的事物，于是就拼命去维持它的存在。”
“不对，这根本不叫通话吧。”米琳达吐槽道，“压根就是单方面说书——自己一个人对着墙也能说半个小时那种……”
“闭嘴认真听完！”蒂娜皱起了眉头，“就你个新人话特别多。”
米琳达问身旁的队友道：“你抽得怎么样？”
克鲁泽摇头：“沉了。”
“十连？”
“嗯，十连。”
“都沉了？”
“都沉了。”
蒂娜紧紧握着马卡洛夫手枪，恨不得毙了这两个明目张胆违抗上级的浑小子。
其实完全可以，但加上前面“失踪”的艾瑞克•路克西德；这样做会导致蒂娜的部下死亡率过高，很影响绩效考评。
“它维持着家庭的存在，社会的存在，国家的存在，宗教的存在。”
由于出了这么一起首相事件，还好死不死地轮到蒂娜的组负责安全工作。
她今年的绩效已经很难看，「办事不力」的帽子跳进鄂霍次克河也摘不掉了。
“所谓的「信仰」，说到底，不过是想要将某种特定的价值观维持下去的意志。”
“让和平维持下去，让健康维持下去，让家庭维持下去，让人们觉得好的一切都维持下去……”
“让人们觉得对的东西一直持续下去，这就是信仰。”
“但是别忘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一直维持下去的。”
“最早的人类，会患病，会衰老，会死亡，会通过战争的手段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大自然本不存在对与错之分。但是呢，现在不一样了。”
“讲半天都没个重点……说真的，这个弥娅也没啥出息。”克鲁泽道，“放着不管肯定没事。”
“闭嘴认真听完！”这已经是蒂娜第三次说这句话了，“她是我们通往艾瑞克•路克西德的唯一途径了！”
“监视者系统支配了一切，渗入了人类的生活。”
“完美的医疗系统让人们渐渐地忘记了病痛为何物，完善的监视体制让贪 污者与战争犯无处藏身，让危险者无处可逃。”
“名为「健康」的病毒正在一步一步地侵占着其他的情感，世界被那种「信仰」所驱动。”
“君主专制的社会会处决反抗者以巩固自己的地位，用恐怖和暴力让人们臣服。”
“还在说啊……我想我知道首相为什么会自 杀了。”
克鲁泽刚说完前半句，米琳达就加入，和他异口同声地说完了后半句：
“不堪其扰被烦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进入民 主社会以来，自我约束被设定为正确的生存方式，成为了新的「信仰」。”
“但如果我们所信仰的「神」之中，存在着毁灭我们自己的可能性，我们又该信仰什么呢？”
“啧……”同时听着两个声音的蒂娜感觉头都快炸了，“这是案发现场哎！能不能严肃一点？”
“恕我直言，”克鲁泽道，“少校您别生气哈……”
“一般来说「恕我直言」不就是让人生气的么？”
“这就是监视体制的极限，也是它的末路。”
克鲁泽语塞期间，弥娅的说书仍在继续。
“我们一边信仰着人民的民主自由，一边将生命作为宝贵的公共资源来看待。”
“这是一个友爱的社会，每一个人随时随地都会对你微笑，随时随地都会伸出援助之手。”
“但如果有一天，这一切都被打破了呢？”
“她从一开始就在说什么？”艾尔莎故作淡定地摊了摊手问道。
“这个社会相当的脆弱，任何的扰乱都会让它分崩离析。”
蒂娜摇了摇头。
“那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
“大致是关于信仰与新民主社会的内容。”她说道，“并且在暗示信仰颠覆的可能性。”
“当我们的信仰背叛了自己的时候，悖论早已经产生了。”
“嗯嗯。”米琳达点头。
“所以，最终你还是信仰着监视者系统呢。”
“这究竟是信仰，还是简简单单的胆怯呢？”
“你是否有勇气，向这个世界大声喊出「这副身体是我的，我就是我」这样的话呢？”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
“讲完了！？”艾尔莎两只眼睛能发射出光芒般抬起头来。
“能否面向整个世界，大声喊出「没有什么是能够一直存在的」呢？”
“好吧，还没有。”艾尔莎的眼神黯淡下来，“好困。”
“现在你的口袋里有一只钢笔，锋利度是55洛氏威尔。你的面前是整个联合王国的直播频道。”
“你能否鼓起勇气，向你的国民发出这一声呐喊？我期待着你的勇气。”
音频在这里终止了。
蒂娜关掉了音频，皱了皱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