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她,可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死。”
宫芸低下头,“如果我当年不那么执着,如果我肯松手,或许落落她就不会。”
“夫人这是胡思乱想了。”
木槿尚且理智,过去的事情岂能用如今的眼光去看待。即便夫人真的这么想,未免也太委屈了自己。
若要说,也只是命罢了。
没有人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木槿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夫人低热未退,奴婢去热一碗安神汤,夫人喝了早些休息罢。”
“好香啊。”
宫芸道。
木槿也闻见了,是院子里新栽的桃花,许是风吹的香氛四溢,有一面窗都开了。
“新年了,府里进了桃花。夫人前两日病着,花匠怕扰了夫人,今日才给咱们芸阁栽上,添添喜气。”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宫芸望见窗外一截桃枝,喃喃道。
木槿,“夫人。”
“你去拿安神汤罢。”
“是。”
自从嫁了定北王府,不违心的说,没有一日是圆满的。
夫妻相敬如宾有什么用,这世间哪个女子希望被自己的夫君当作客人一样的对待。她痴心的想要从顾境珂心中代替妹妹,做他唯一的妻子。
可老天爷总是公平的。
她占了顾境珂的人。
然而顾境珂的心,还是妹妹的。
宫芸思此,只落了个自嘲。
许是除夕的缘故,今夜外面都没有熄灯。她这两日病着,加上心情不佳,连门槛都没有踏出半步。
她总该打起精神的,这里是她的家,她还有父亲,儿子,儿媳妇。
云中郡气候温和,寒雪之际,这里却一年四季如春。宫芸慢步出去,花香醉人,她的肩上叠了好几片花瓣,满园桃花如临幻境。
“姐姐,我酿了一坛桃花酒埋在你的院子里。等到三月,我们启出来一起品尝,不醉不归,如何。”
少女娇俏,天真而迷人。
宫芸微微一笑,好似故人站在眼前,“好,姐姐陪你。”
原来…她早就原谅了。
她缓缓伸出手,想触碰出现在眼前的人。
她没有如愿。
这只是个幻觉,故人不会再回来。
“妹妹!”
她抓不住,慌的不慎往前扑,一股强劲的力量攥住了她。
“芸儿!”
宫芸猛然抬头,境珂。
他回来了。
“芸儿,你没事罢?”
他一身铠甲尚未脱去,想是匆匆而至。
“境珂。”
五味的情绪一起涌进宫芸的胸腔,她忽然眼眶一热,“你,回来了。”
顾境珂,大燕的定北王,顾明廷的父亲,宫芸的丈夫。
他回来了。
平安的回来了。
“芸儿。
常年征战的手掌斑驳粗糙,顾境珂手背上有好几条旧疤交错,狰狞而明显的痕迹不禁令人联想他身为将军的沧桑不易。
将军百战死,岂知他归来的艰难。
宫芸感受着脸颊冰凉微刺的摩挲,真实的感觉,不是在做梦。她望着他,一滴一滴掉下来的泪水融化在他的掌心。
“你受苦了。”
顾境珂拭掉她脸上的泪水,语气歉疚,缓慢将她搂进怀中。
多年积攒的情绪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宫芸大哭。她紧紧埋在他怀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是怨,不是恨,只是和解,原谅,释放。
“芸儿,我对不起你。”
顾境珂道。
宫芸就是这样,明明心中有很多的压抑和委屈,可她从不会说出来。她习惯了别人的不询问,习惯了顾及他人。
她理智了一辈子,第一次不愿用理智去做决定的事情,是坚持她要嫁给顾境珂。现在,也就是第二次,她在顾境珂面前大哭出来,毫不受控。
纵然她告诉自己要理智,可大多数时候,人在面对自己,面对感情,是不会理智了。
“回来就好。”
宫芸从他怀中退出来,释怀一笑。
她从未觉得顾境珂对不起她。
如今他回来了,就好了。
苏绾绾第一次见到定北王,他青袍加身,身姿挺拔如松柏一般。高高束起的发髻隐约可见斑白,剑眉星目,锐气不减,冷静而智慧。
顾明廷年纪轻轻便已经杀伐果断,未必不是继承了父亲的血缘。
容貌的话,顾明廷更像母亲,眉眼温柔。
清晨的时候,父子俩单独在书房待了两个时辰。早先收到消息,苏绾绾握着顾明廷的手,明显的感觉他紧张又激动的颤抖。
父子相见,何尝不高兴。
况且定北王此趟回来的不容易,顾明廷是个想的很远的人,此前定北王回归之事一再被阻,他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顾境珂临走前已经嘱咐他,先顾好宫芸和全族。
哦,顺带的还提了一嘴她,苏绾绾。
她的父亲苏丞相,当时是比定北王先走了一步。在朝中,他们是同僚。在外面,他们是朋友。自身难保,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顾明廷照顾好别人家的女儿,是心怀大义的定北王会做出来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