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黎之虎死前打响那一枪之前,费烈和随行的侦缉队员搜索到了后套院。
后套院房舍正规宽大,中间门厅穿过,便可直达后院后门。
台阶上,一人背对费烈他们,大背头油光水亮,两臂环抱,面向玻璃窗子。
窗子木框雕龙刻凤,窗格大小形状不同。这人背对费烈两个,也不回头,好像正在欣赏窗框上的精致雕刻。
费烈看看侦辑队员提着的枪,皱皱眉。
那侦辑队员心领神会,把枪插进背着的木制枪盒。
费烈也将枪掖进衣襟内。他看看那人的背影,心里一动,“这不是老熟人么?不像——唔,太像!”
费烈努努嘴,那侦辑队员向前两步,客气地呼道:“先生,请问——”
那人犹如未闻,自言自语地说:“刻得好啊,胸中无块垒,手底有神功。”
竟是一口广东官话。
费烈松一口气:“老子也是过于疑神疑鬼,那老家伙,怎么会这一套?”
目光穿过门厅,隐隐看见不远处那院子后门。后门紧闭。
这后套院里,明显也没有其他人。
那侦辑队员看着费烈,等候专员指示。
费烈摆摆手,意思是:“我来问问。”
他见过不少读了些诗书的人,国民党赤党里都有。
他心里笑骂:“这些穷酸,都他妈一样毛病,什么玩艺儿都能胡诌上几句破诗。”
“哎,先生,”费烈呼道,“我想问——”
好像被塞子塞住了喉咙,他的话一下子噎住——
那人转过脸来了。
那人一脸诧异:“二位先生,你们是在跟我说话?”
费烈的手一动,差点儿就要掏枪,又忍住了。
侦辑队员摸摸枪盒,看看费烈,手又放下了。
他早知道,这公馆,比不得其他地方,由不得像侦辑队这样的洎江大爷们随意撒野。
费烈看那人脸上表情,不由好笑,心中道:“这样一套,老子这些年,玩的多了!
没想到你这老家伙,也会这一套。”
他说:“哎,老发,是我,我是老费啊!
行了,老发,你就别来这些鬼名堂了!
怎么样?跟我走,再也不用拉你那黄包车了。
哎,老申在哪里?
老代表呢?
我可没忘记他们,还有你老发大哥对我的关照。”
听了他的话,侦辑队员悄悄地又把手挪到了枪盒盖子上,心想:“看费专员的神态,这梳背头的赤党,竟是以拉黄包车为生!
这赤党,真是干什么的都有,还看不出来!
怪不得能够神出鬼没-----”
费烈语言张狂,目光却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手脚做好了准备。
若有任何不对,他将立刻掏枪!
“这发老大,说话口音,两句五言诗,平时都未露出过分毫。
谁能保证他没有什么其他深藏不露的手段?”
不过,要是动枪,费烈自认为有完胜把握。
论起在平等状态下,玩短枪打人,除了申强,他不会怕谁。
对方“噢”了一声,语气中充满惊异。
他不对费烈,而对旁边站立的侦辑队员说:“你们这位先生,是有了毛病?
我有个朋友,可以看这种病的。”
他语气诚恳,态度关切。
那侦辑队员不知如何应对,只是陪笑。
这一下,连费烈都有些迷惑,他走前一步,仔细地看对方的脸,嘴里说,“没错,是你啊,老发。”
就在这时,传来了枪声,听方向应是靠前些左侧厨房那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