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烈见老郁的眼睛又望着自己,便道:“老郁,有我在,咱们弟兄一起干,不比洎江政府这班军警强得多?怎么样?
要不,你带上我,咱们到国民革 命军干。凭你老郁的才干经验,干个旅长什么的,还不是张飞吃豆芽,一碟小菜?”
见老郁看着自己,还是不说话,费烈的话又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老郁,咱撇开大道理不说,讲点心里话,你我都是工人出身,咱们是一家人。
男子汉干事业嘛,就好比是苦力打工,只要气顺,薪水好,给谁干,都他妈一样。你说是不是?
好,就算你老郁有理想,要干大事,那也得看这潮流不是?谁的势力大,咱跟谁。等咱有了本钱,咱再干自己的。
嚯,那时候,咱哥几个说了算,别说什么一个赤色主义,就是几个赤色主义,也他妈都能让咱哥们干成了!”
这时,见老郁的眼睛发亮,闪闪地看自己,费烈心道,“有门儿!”
他说得更加来劲了。
“咱们过去常常说,脑袋掉了,就他妈碗大个疤,可这脑袋要是掉了,还怎么干 他 妈的事业?
这样看,还是留着脑袋,好继——”
“所以,”老郁用平静的声音说的两个字,打断了费烈滔滔不绝的话,“所以,你就把过去同志们的脑袋,都送给什么他妈的国民政府,让他们留下了你这条命!”
费烈被老郁这句话一下子噎住,不知说什么好,脑子里有些乱。
“哼,”老郁说,“我想起了一篇文章里说的。那还是七号老师写的一篇文章。
老师说,有些人,为了升官发财,跑到革 命队伍里,不愿意吃苦,更不愿意为革 命丢掉性命,这些人,往往在大难临头的时候,经不起考验!
费烈,你读过这篇文章么?”
费烈直眉瞪眼,一语不发。
“还有一位前辈,”老郁继续说,“说过这样的话——
有一些贪生怕死之徒,投降了敌人不说,还立刻帮着敌人,转过身来,向自己过去的同志举起屠刀。
这样的叛卖者,实在是我们主义和事业的大害,是最凶残最不可宽恕的死敌!”
老郁淡淡地笑笑,“而你,老费,居然还能说出几句狗屁不通的所谓道理来,为你这些最凶残最不可宽恕的罪行辩解。
我想,那位前辈的对你这种人的话里——
最凶残最不可宽恕,还应该加上一个词,最无耻。”
费烈的脸慢慢胀红。
他嘴唇微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郁躺在那里,继续平静地说话。
“费烈,费专员,你忘了,我们洎江地下手枪队,专门任务之一,就是要打掉像你这样,最凶残,最无耻,最不可宽恕的叛徒死敌!”
费烈浑身一颤,突地失声大叫起来。
“你们完了!你们手枪队全完了!”
他一边叫着,一边掣出驳壳枪来。
门被呼地推开,两个侦辑队员冲进来几步,端着枪指向病床。
费烈向他们摆摆手。
两人退出去,门又关上了。
老郁凝视着天花板:“费烈,费专员,我断定,你不得你主子的命令,就不敢开枪!”
费烈看看手中枪,又拧着脖子看老郁,鼻子里哼哼响,手一晃,把枪收了起来。
老郁继续说:“费烈,你刚才说,手枪队全完了。你自己相信吗?
不要说手枪队尚有人马,就是手枪队的弟兄们都不在了,我们党还在!
中国工农红军还在!
全国受苦受难的民众还在!
你们个狗日的反动派,还能够把我们工人农民都杀绝了?
顺便说一句,你一条脊梁骨都断了的癞皮狗,就不要说自己是工人了!
你是工人队伍里的败类!
不信?老子敢跟工人们说,我是干什么的。
费烈费专员,你敢么?
你敢自己走到工人群里,说说你自己过去是干什么的,现在又是干什么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