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将树林中一切照得朦胧又清晰。
就在欧阳楚手中匕首要划破袁大娘衣服之时,一枚系着红绳的飞镖划破夜色,直冲欧阳公子手腕而来。
阴险狡诈的欧阳楚似早就料到阿照会有此举动,左手闪电般扣住袁大娘肩膀,硬生生用老妇人身躯接住了飞镖。
“嗯——”袁大娘被毒镖击中胸口,因为疼痛,眨眼间摔倒在地,慢慢地失去意识。
“你——”阿照怒火攻心,瞪着丹凤眼,太阳穴突突直跳,“阿楚,你太过分了!冤有头债有主,你恨的是陆绎、袁今夏,何必滥杀无辜!”
“阿照,你何出此言?”欧阳楚扬了扬眉毛,“人不是我杀的,你是凶手。你看,飞镖还在袁大娘胸前呢!”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夜色中,阿照的声音在发抖,想到可能的真相,恐惧如同小蛇般瞬间钻进他的五脏六腑,疼,“袁……袁大娘,她……她和袁今夏什么关系?”
“袁今夏的娘亲。”欧阳楚如喝了陈年美酒一般,心情愉悦至极。
“你……”阿照一把揪住欧阳楚胸前衣襟,英俊的脸庞因为气愤而憋得通红,丹凤眼中浮现的暴怒宛若熊熊燃烧烈火。他深爱袁今夏,也知晓此生与她无缘,只希望她平安快乐。
可欧阳楚何其狠毒,竟然借自己手,杀了袁大娘。余生,今夏会因为没保护好母亲而耿耿于怀,他自己则永远活在悔恨中?
欧阳楚,你欺人太甚!
“我没动手,人是你杀的。”可恨的欧阳楚,无辜地举起双手,右手指了指不远处,“听见没,陆绎和你心上人,快到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阿照松开手,敛下心神细细一听,果然脚步声越来越近。顾不得查看袁大娘是否还活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又准又稳地抛至袁大娘胸口处,转身去追欧阳楚。
穿过茂密的树林。阿照望着欧阳楚背影,再次陷入迷惘:这几年,我一直为义父卖命,幼年发下毒誓,此生效忠他,倘若有二心,便万箭穿心而死。可天上的神仙,你们可否显灵告诉我,我这么做,对吗?我幼年在欧阳府读过的书中所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欧阳楚竟如此对待一位老妇人,而我还在效忠他们父子,对吗?
两道人影,趁着夜色,消失在树林中。
“娘。”今夏扑上来,跪在母亲身边,“娘——你醒醒。”
目力极好的陆绎看见袁大娘胸口的飞镖,蹲下查看伤势:“今夏,不,上官堂主,有劳你跑一趟,叫林姨带上解毒的药箱来,越快越好。”
“好。”上官曦转身往京城西门的方向跑去。
今夏哽咽着,跪在母亲身旁,弯腰凑近她耳边:“娘,你快醒醒,你不要吓唬我。”
理智的陆绎伸出手指,试探袁大娘鼻息,暗自松口气:还好,还好尚有呼吸。
关心则乱,今夏只顾轻声呼唤母亲,泪眼婆娑地夏爷,眼中只有母亲的脸孔……
借着月光,陆绎细细查看,岳母胸口的飞镖偏离了心脏,可是上面的红色绸缎,几乎灼伤了他的眼睛——
阿照!
毒镖是他的!
原本以为这厮尚有几分人性,没成想竟然如此狠毒,对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的老妇人下此毒手?在红叶镇和宁夏府衙,我与今夏就不该妇人之仁。
“大人,你看。”今夏抹了把眼泪,拿起母亲身上紧挨着毒镖的瓷瓶。
“阿照伤了岳母,又给解药?”陆绎接过瓷瓶,细细查看,小瓶子通体褐色,十分精致,拔开瓶塞一闻,磬人心脾的清凉之意扑面而来。
见母亲双目紧闭,呼吸不太顺畅,今夏咬牙说道:“大人,要不……先给我娘吃一粒解药吧!她岁数大了,万一撑不到我姨赶来怎么办?”
人命关天。
陆绎心中有些迟疑,却也赞同今夏的法子,思虑再三,说道:“阿照这人还算磊落,既然他给了解药,为今之计,只能先吃一颗了。”
“好。”今夏轻轻扶起母亲,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陆绎从小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小心翼翼地塞进袁大娘口中。
夜风如丝,轻抚着树林中的一切。远处星辰闪烁,月光如水。
今夏任由母亲靠在自己身上,拿着她长满老茧的手,心头阵阵发酸:我幼年,娘亲也是这么照顾我的。娘,你坚持住啊,我姨马上就来了。
想到藏在暗处的危险,陆绎始终保持警惕,敛下心神查看四周。
过了好一会儿,陆绎隐约看见远处的火把,心中一喜:“今夏,上官曦把林姨她们带来了。”
“太好了,我娘有救了。”
过不多时,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听就是好几个人。
“今夏,今夏。”一向优雅的林菱,声音中透着担忧。
“丫头,陆绎,你们怎么样了?”丐叔的声音随后传来。
“今夏、陆大人,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上官曦边走边挥动长剑,砍倒些杂草。
人迹罕至的树林中,上官曦只来了一次,转身又跑回去搬救兵,夜色中根本没记住袁大娘受伤的具体位置,所以只能在林子里大喊。
“上官姐姐、叔、姨。”今夏扯开嗓门大喊,“我们在这边,这边。”
一会儿功夫,丐叔、杨岳手中的火把,就将此处照得甚是明亮。
“大杨,你刚刚去哪儿了?”今夏这才想起陆府书房中,上官曦说过的话,杨岳已经去追赶了。
“被一伙儿毛贼引开了。”杨岳面带尴尬,“还好在路上碰见曦儿。”
他们说话之际,林菱蹲下查看袁大娘伤势。
今夏胸腔中的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