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地垂着手,跟在青姨的身后。
而青姨,早已看破了他的故作坚强,停住脚步。
临渊神魂失守,多迈了两步,堪堪停下,不解地看着青姨。
青姨神色哀伤,看着面前的临渊,抚上了临渊的脊背,叹息一声:
“好孩子,知道你心里苦。如今你回家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临渊红着眼眶,微笑着点了点头。
将临渊引到了狐族洞府之中一个清幽明丽的所在。
临渊认出这处居所,是越儿的旧居,心中不免一阵激荡,情绪有些失控。
喉头一声哽咽,泪水不自觉滴滑落。
青姨抚着临渊的背,轻声嘱咐道:
“他……身上有伤,你语气缓着些,不要让他太过激动。有事,可以唤我,我就在外边不远。”
青姨小心滴斟酌的词句,示意临渊可以进去了,说完,闪身离去。
临渊打量着这个熟悉的住所,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越儿便偶尔会住在这里。
但大多数的时候,还是会在帝后的后院中。
踏入洞府,一阵熟悉的紫藤花香气传来,混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
想到青姨刚才说的,她受伤了。
闭上眼睛,临渊的胸口阵阵发堵。
他记得,伤在胸口。
伤的一定严重。
想到这里,临渊攥紧了拳头,加快了脚步,轻车熟路地迈步来到了洞府的内室。
紫色的轻纱低垂,床榻之上,安静地平躺着瘦弱的女子。
就像,四百年前一样……
一头黑发散在枕边,盖着一条柔软的薄被,上身不着寸缕,只在胸前层层叠叠地捆缚着绷带。
临渊隔着轻纱,在看到她身影的一瞬间,心便骤然一阵锥痛了。
他的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清晨,他明明看到的还是明艳的她,金色的抹胸,还是好好的……
“丫头!丫头!”
焦急地呼唤,终于唤醒沉睡的女子。
女子睁开眼的瞬间,悲伤心痛,胶着难过的神情在眼中一闪而过。
临渊的心瞬间被揪住了一般,伏在床榻边,焦急地看着她:
“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
然而焦急的话语还未等说完,便卡在了嗓子眼。
这张熟悉的脸上,并不是他记忆中熟悉的眼神。
落尘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一脸焦急的蓝衣男子,一时有些神情恍惚。
直到看清他额头上闪着光芒的一对龙角,才反应过来,这是七美,临渊。
“临渊?”
不是劫后余生的眼神,而是旧友重逢的欣喜。
临渊看到这双眼中,没有属于夜小四的任何气息,只有一片悔恨和心伤。
“为什么又是你!”
临渊惊愕地大吼一声,抬手便死死掐住了落尘的脖子。
落尘呼吸被扼住,张着口,费力地喘着气。
“她在哪!”
面对临渊眼中喷火的凶狠,落尘无力反抗,也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知道,临渊是来找越儿的。
可他要怎么告诉临渊,是他弄巧成拙,害了越儿。
想到越儿,眼中不自觉地溢满了泪水。
临渊盯着面前这张夜小四的脸,目光冒火地看进她的这双狐眼。
他看到了什么?
那是雪后初晴的清晨,从结界中出来的那个银发男子,目光灼灼,满身情伤。
“临渊,对不起……”
临渊皱起眉头,眼中满是遗憾地看着面前的夜小四的脸: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你亏欠的人不是我。”
此时在他面前落尘这双眼中,血红一片,隐隐有着泪意,梗着脖子摇了摇头:
“是我不好,我以为我可以替她……”
临渊瞬间收紧了力道,狠狠将落尘一把从床上揪起来,压抑着怒气,低声怒吼:
“她在哪!为什么你在这里!你有什么阴谋!还有,你为什么背叛她!”
落尘的胸口伤口再次被撕裂,鲜血晕开,在临渊的怒气震慑之下,绷带根根断裂散落下来。
狰狞撕裂的伤口毫无掩盖地展示在了临渊眼前。
落尘疼的脸色煞白,压制不住申银出声,急急地喘了口粗气。
不知是鲜血的流出,还是呼吸的被遏制,让他感觉阵阵眩晕。
看着面前女子那原本该是白皙的胸口上狰狞撕裂的伤口,临渊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刺痛了,瞬间收了手。
眼中满是心疼,喘了口气,眼中泛起泪意。
他依然记得,四百年前,在桃花散落的溪水边,在他身下,面前的少女那青涩笨拙的回应。
猛然间胸口贯穿一般的刺痛,让他突然闭上了眼睛,不忍地错开视线,就连语气都软了,也紧跟着颤抖起来起来。
“怎么,比那时伤的还重……”
呼吸的突然顺畅,让落尘低声咳了起来,胸口的鲜血流出,也顾不上疼痛,看着临渊,低声地说道:
“是,同魂之体……的最终极。我与她……做了最终的对换,变成了……彼此的外貌。我本想……替她去死。可谁知,我……”
那一日的回忆,让落尘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多少次梦回那一日,他挣扎在死生之间,希望扭转当时的情景,自己被晟兮一剑刺死坠落山崖。
而最终被救回来的,是他的越儿。
可是,他却怎么都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落尘哽咽着,看着面前神情凄楚的临渊。
临渊脸上的愤怒,在一寸寸崩塌,最后碎成一地的悲伤。
落尘看着临渊,知道此时自己的脸上的表情,应该跟他一样。
临渊垂下头,曾经用“七美”的身份来约束自己,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爱与愚妄。
因为自己不再是骄傲的龙族,而是一个最低等的异能护卫。
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他再也配不上她。
可是如今自己的龙身回来了,这一腔心事和爱意,便再也压制不住了。
落尘虚弱地喘着气,面色惨白的如同随时都能驾鹤西去。
临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便抓上了落尘的手腕,这一触及他的脉息,便是大惊失色。
压低声音瞪着落尘低喝道:
“你做了什么,这幅身子,怎么比凡人还不如了!你的法力呢!”
落尘苍白着脸,虚弱地看着临渊,欣慰地笑了:
“你猜啊……”
那样骄傲自得的笑容绽放在枯败颓然的脸上,就像画在纸上的一幅画。
临渊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落尘。
落尘费力地伸着胳膊,在枕头底下,摸出了已然泛起了紫色光芒的狼牙骨雕,努力托到了临渊面前。
临渊错愕地伸手抓起那只狼牙骨雕,看着落尘,眼眶之间泛红。
“铸魂阵,不是冰凰女帝,而是……你?”
落尘垂下眼眸,虚弱地笑了。
临渊皱起眉头,错开眼神叹息一声,目光犀利地对上了落尘的眼睛,恨恨地说到:
“你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一次,我就不恨你。”
落尘费力地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说道:
“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临渊看着落尘,许久无话。
沉默许久,临渊起身,在房间中很轻易便寻到了伤药。
拿着药和绷带,又倒了一盆清水,准备妥当,净了手。
这才回到床边,手法熟练地按倒落尘,握着小银剪刀,开始拆他被血渗透的绷带。
“你为什么救我。”
状似无意地问出口,却让昏昏欲睡的落尘弯起了唇角,气息微弱地吐出了两个字:
“救,她。”
临渊的手微微一顿,叹息一声,便将剪刀放在一边铺了白绢的托盘里。
抬手便小心滴揭开那被血液凝结浸润的层层绷带。
“不要……”
落尘一惊,想到此时自己是夜小四的身体样貌,便有些挣扎,不想让七美触碰到这么特殊的伤口。
本想抬手抓住临渊的胳膊,却根本没有力气,只能虚弱地缩了缩身子。
“你别动。”
临渊眼神暗了暗,微微发烫的指尖点上了落尘的肩膀,制住了落尘。
“我还不至于这样就强上了你,我对你可没兴趣。”
说着,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捏着丝帕,开始给落尘清理伤口。
“说起来,我和她……跟你可不一样。”
听到这句话,落尘的身子僵住了,他竟然听懂了这句话。
临渊比越儿大了1700岁,算是看着越儿长大的。
落尘一阵心酸,闭上眼睛,扭过头去。
临渊凝视着落尘胸口的伤,手指微凉,却异常小心谨慎。
丝帕小心滴擦掉蔓延出来的血迹,没有任何情欲,那神情就像是在看着一件工艺品。
在这一刻落尘才知道,临渊对越儿的爱护,跟自己真的不一样。
落尘对越儿的欲望,源于对她的爱,自从他化作了越儿,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渴望,他清楚这具身体每一处的火点,也刻意避开这些,不去想,不去触碰。
而临渊,他对越儿的感情更为纯粹,不掺杂任何的肮脏心里,相比落尘,高贵得很。
手法轻巧熟练,将落尘的伤口再次包扎,看着仿佛耗尽了一条命的落尘,临渊沉默了。
落尘仰面躺在床榻上,苍白的脸色,凄然的眼神。
“临渊,对不起。似乎是我,夺了你的爱人,又占了她的身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