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深入虎穴智劫日机
将计就计烈火丹心丶
自从椰林乡政工队实施崖岭坡疑兵计划成功后,混在政工队的陈智感到惶惶不可终日。因他只是名普通战士,政工队里许多重大的决策他无法参与,一些非常行动也没有人告诉他,符之明等人奉命在红树林的树顶上亮太阳旗他也全然不知。实际上,他只是小岛安插在游击队中的一只盲犬。他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机会肯定会有的,总有一天会将游击队的宿营地情报送给小岛。因此,他变得小心翼翼,沉默寡言,甚少和政工队队员交流。
这时候的小岛,吸取教训,对刘海川送来的情报也放在一边了,他认为围剿歼灭红树林中的游击队已经不可能成功,只有加快升谷坡机场的建设步伐,才是唯一的出路。机场一旦建成,届时出动飞机狂轰滥炸红树林,看游击队去哪躲藏。想到这里,小岛仿佛打了一支鸡血针,一下子信心百倍,胜券在握。于是,他派几十部车辆,重兵护送去海口总部运回打井设备和枪支弹药、粮食和军用物资,而行动都是半夜悄悄进行的,果然没有走漏风声,一路上没有受到游击队的任何袭击。由于有山县正乡后援支持,小岛如虎添翼,风生水起,他暂时将兵力放在升谷坡机场的布控上,加强了警戒、巡逻,对每一个进出升谷坡机场的人,进行严格检查,他限制张孝日和符秀媚只能在升谷坡机场范围内走动,也不允许符爱珍进入机场给符秀媚送吃送穿的了。在小岛的精心打造下,升谷坡机场已经初具雏形,只要电厂、水泥厂上马,机场飞机跑道浇灌完成,就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了。此刻,小岛亲临工地,检查飞机库前的停机坪施工情况,令他高兴的是,几百平方米的停机坪,已经铺好了水泥,旋翼飞机完全可以自如升降了。由于上千名劳工和三百多名日本乒以及几十名自卫兵,仅粮食这一项,每天的需求量是很大的,虽然派军 车去海口总部运回了不少,但仍是车水杯薪,因此,小岛想了一招,即请求山县正乡用旋翼飞机运输粮食,得到了山县正乡的同意。这样,几架旋翼飞机每天来回地运输粮食,为防止游击队用枪支射击,旋翼飞机飞得很高,超出枪支射击的射程,直飞到升谷坡机场的上空才降低,并降落在机场停机坪上。因停机坪距日语学校不远,符秀媚经过观察,已经掌握了这一新情报,可是,敌人戒备森严,此情报无法送岀去。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在这时,波叔进入升谷坡机场据点厨房讨吃的了,符秀媚找到了波叔,将旋翼飞机频繁升降停机坪的情报告诉波叔,由波叔转告大公,因防日军哨兵检查,故只口头转告,没有写下纸条。好在波叔这一次病情没有发作,他走出机场后,直奔山崛村找符和堂。可是,当他来到符和堂家时,却只对符和堂说:“大公,秀媚说有飞机,有飞机。”符和堂听了半天,也不明白波叔在说什么?只好去红树林政工队宿营地,向郑庭仁和符翅宜报告了,他们经研究,认为有日军飞机飞来升谷坡了,有可能机场的停机坪己建好,飞机跑道也可能建成了。不管怎样,必须探个究竟。于是,郑庭仁决定派姜尚枫和长岭到升谷坡机场探个虚实。
第二天一早,姜尚枫和长岭化装成劳工,头上绑着毛巾,光着上身,下身穿着裤衩,往升谷坡机场方向出发了,路上,长岭深有感触地对姜尚枫说:“尚枫,谢谢政工队给我第二次生命,结束了我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姜尚枫笑笑说:“这也是你的造化,你能加入政工队,也是我们的荣幸。你既是我们的教官,也是我们日语老师,多亏有你呀!”
长岭:“政工队的同志对我亲如兄弟,想不到还在政工队收获爱情。”
姜尚枫:“恭喜你,战火中的爱情才珍贵。要好好珍惜。”
长岭:“我觉得你和毓岚很般配的,你为什么不去追求她?”
姜尚枫:“毓岚是个好姑娘,也是我前缘的好姐妹,我们之间无法擦出爱情的火花。她曾经和丁乙松相爱,丁乙松牺牲后,她似乎关闭了爱情的大门。不过,我知道郑队长暗恋她,碍于男人的尊严,郑队长不好意思向毓岚表白。我们要想办法,让郑队长和毓岚两个人一起去执行任务,这样就顺理成章了。”
长岭:“有道理。”
两个人聊着聊着,便到升谷坡机场外围了,他俩越过壕沟,剪断铁丝网,悄悄地进入升谷坡机场工地,然后猫着腰,在挖好的排水沟中前进,不一会,便混进了劳工人群。
姜尚枫发现劳工阿龙在水沟底下非常吃力地端起一畚箕泥土,便跳下去接过他的活。长岭也接过另一劳工手中的锄头干起活来。
一个监工的日本鬼子走了过来,他看见劳工阿龙消极怠工,二话没说,拾起沟畦上的一个带烂泥的畚箕,朝着劳工阿龙掷去。
劳工阿龙下意识地用手一挡,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监工的日本鬼子扬长而去。
姜尚枫见状,忙解下头上的毛巾,帮劳工阿龙包扎起来。
劳工阿龙望着监工的日本鬼子的背影,气愤地骂道:“跷脚筒,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总有一天我会收拾你的。”
这时,响起了收工的哨声。姜尚枫和长岭跟着收工的劳工朝着住宿地走去。
夜幕降临,据点炮楼探照灯强烈的灯光不时地向周围扫射。
一阵军号响过后,兵营里的灯全部熄灭,只有路灯和北边宿舍的灯光像鬼火一样忽闪忽闪地亮着。
黑三带着张甲、王乙在劳工住宿地巡逻。
王乙无话找话,议论起白六仔来,他对张甲说:“白六仔想和队长争权,他手无杀鸡之力,能带兵吗?谁会听他指挥。”
张甲附和道:“十个白六仔都不是咱队长冰山一角,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黑三听到他俩的议论,心想,自己在张甲、王乙心眼中的地位是蛮高的呀。他得意地说:“从数字上说是六大于三,但从辈份上说却是三大于六。你俩说说应讲数字还是讲辈份?”
张甲、王乙同时说:“肯定讲辈份!”黑三一听心里好像灌满了蜂蜜,甜滋滋的,但他却说:“你们也不要轻看白六仔,他拍小岛太君的马屁是相当到位的,一土罐龙凤肉可让小岛太君给他开了一个路边一雄的日本名字,说明小岛太君对他信任有加,加上他和张先生情如手足,你们要多一个心眼,多加提防他。”
王乙说:“我们当然是听队长的话啰!”
张甲也说:“决不能让白六仔的翅膀硬 起来。”说着掏出一包香烟交给黑三:“队长,烟不好,抽一支。”
黑三接过整包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角边,把烟包装进自己口袋里。王乙连忙点火,黑三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烟雾。王乙伸出手:“能不能赏给我也过把瘾?”黑三给了王乙一支。
张甲问:“队长,老刀牌香烟怎么样?”
“哪比得上日本太君的光牌香烟?” 黑三说着又吸了一口,吐出一股烟雾。
张甲说:“官爹槟榔乞丐烟。日本兵经常分烟给我抽!”
王乙又提起白六仔:“白六仔也经常抽日本光牌香烟。”
黑三轻蔑地说:“白六仔他算什么?本队长随小岛太君坐旋翼飞机到海口,他有这个资格吗?”
张甲说:“旋翼飞机什么时间运粮食到升谷坡,队长带我们去看看旋翼飞机,开开眼界?”
黑三说:“明天上午九点钟我带你们去。”说着,黑三伸伸懒腰。
张甲对黑三说:“队长,你累了吧?该休息啦!”
黑三说:“你们继续负责巡逻,我回去休息了!”说着,消失在夜幕中。
张甲和王乙边走边议论旋翼飞机运粮食的事。张甲说:“旋翼飞机机舱那么小,一次能运多少粮食?”
王乙说:“积少成多,主要是次数多,时间短。”
他俩聊天的内容被与劳工住在一起的姜尚枫听到了,讲者无意,听者有心。
姜尚枫小声对长岭说:“明天上午九点,旋翼飞机运粮食到升谷坡。可以下手吗?”
长岭说:“现在还说不准,到时见机行事。”原来姜尚枫和长岭此行的目的是劫日本鬼子的旋翼飞机。
第二天,早上九时。
果然,一架旋翼飞机在升谷坡机场的上空盘旋。
劳工住宿地。姜尚枫和长岭与劳工们一起用午餐。五个病重的劳工被十个自卫兵从草寮里拖出来,抬出劳工住宿地。
这时,刚才那架旋翼飞机慢慢地降落在停机坪上,日军军官清野命令姜尚枫、长岭和三个劳工到停机坪搬粮食。
这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姜尚枫和长岭疾步朝着旋翼飞机走了过去,将三个劳工抛在后头。
旋翼飞机的驾驶舱里,一个日军驾驶员正在抽烟。说时迟,那时快,长岭拔出藏在头顶毛巾中的小刀,悄悄地靠了过去,他敲了一下舱门。
那个日军驾驶员打开舱门,欲开口询问什么,但未等他反应过来,长岭用小刀刺了他的肚部。长岭将那个日军驾驶员拉了出来,跳了进去,快速启动发动机。与此同时,姜尚枫也将后舱里的两包粮食卸下,然后跳进机舱。
就在这时,那个日军驾驶员掏出手枪,对着长岭开了一枪,但子弹没击中要害,只擦了一点皮。
旋翼飞机快速上升。
值班的一个日本兵发现地上那个日军驾驶员拼命狂喊嚎叫的样子后,才明白游击队劫机了,于是,他朝旋翼飞机开枪。
长岭在驾驶舱里笑着向那个开枪的日本兵招招手。
目睹这突如其来的惊险一幕,劳工们全都惊呆了,他们愣愣地站在那里,不一会才回过神来,当他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不由得欢呼雀跃了起来,他们兴奋地敲打手中的饭碗。
蓝天白云下,长岭熟练地驾驶着旋翼飞机,不一会便消失在茫茫的天际中。
约十几分钟,长岭驾驶的旋翼飞机慢慢地降落在青梅林外的一片平坦的空地上。
长岭打开驾驶舱门走了出来。姜尚枫随后打开后舱门走了出来。
闻讯而来的政工队队员们好奇地围着旋翼飞机。
郑庭仁发现长岭受了伤,忙叫惠子给长岭包扎伤口,郑庭仁先握着长岭的手,然后又握着姜尚枫的手,说:“你俩是好样的!”
与此同时,小岛和西村太郎、郑祺顺等人来到升谷坡机场劳工住宿地外围的一片空地上。
清野走到小岛的跟前:“报告长官,刚才游击队在停机坪劫走了旋翼飞机。”
小岛怒不可遏,打了清野一巴掌:“游击队在我们的眼皮下活动你一点都不知道,太麻痹大意了。”
清野说:“小的失职。”
清野把小岛和西村太郎引到劫机现场。
那个受伤的驾驶员还躺在地上,痛苦地喊叫着,日军新来的卫生员给他包扎伤口。
小岛阴沉着脸,说:“据我所知,游击队个个都是乡下佬,汽车都不会开,怎能开飞机?”他接着问那个受伤的驾驶员:“是不是美国佬劫走了飞机?”
那个受伤的驾驶员摇摇头,说:“不是,好像是长岭。”
小岛大吃一惊,问:“长岭,是不是那个台 湾仔?”
那个受伤的驾驶员说:“应该是!”
小岛问郑祺顺:“祺顺君,你认识长岭吧?”
郑祺顺回答说:“认识,他是我的老乡,听说上次轰炸游击队驻地时,被游击队机枪击中,他已机毁人亡了。”说着指着那个受伤的驾驶员说:“可能他认错人了吧。”
小岛如坠深渊,气得咬牙切齿,他喊道:“西村太郎!”
西村太郎连答应:“到!”
小岛咆哮了起来:“一定要活抓姜尚枫,查清旋翼飞机去向。”
西村太郎答道:“是!”
夜深了。青梅林政工队驻地。简易茅屋里。睡在稻草上的政工队队员有的已进入了梦乡。此刻的陈智却难以入眠。白天,他看到政工队队员见到旋翼飞机时兴高采烈的样子,仿佛像无数支利箭刺着他的心,但他却表现出十分平静的样子。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悄悄溜出简易茅屋,绕过岗哨,朝着刘海川的草寮走去。走到刘海川的草寮,轻声地叫道:“刘大哥。”
在草寮里的刘海川朦胧中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便起来敲了三声门:“谁呀?”
陈智也回应暗号,敲五声门,回答说:“刘大哥,是我,陈智。”
刘海川开门,陈智进来。刘海川问:“有情报吗?”
陈智小声地说:“有!姜尚枫和长岭在升谷坡机场偷了皇军的飞机。长岭被皇军打伤了,明天邢毓岚带他去大公家治伤。飞机停在青梅林外的一片平坦的空地上。”
刘海川高兴地说:“好,我现在就去报告西村太郎。”说着急忙起身朝升谷坡机场据点向西村太郎报告去了。
而陈智也偷偷摸摸地返回青梅林政工队宿营地。
第二天一早,接到刘海川的情报后,小岛便命令小坂正雄带着几十名鬼子直扑青梅林,黑三也带十几个自卫兵跟随其后,但他们来到目的地后,却不见旋翼飞机的影子,原来郑庭仁为了防止万一,就叫长岭将飞机开走了,降在红树林岛屿的一块空地上,政工队队员也在天放亮之前转移到这里。
望着简易茅屋,小坂正雄的眉毛一根根竖起来,脸上暴出一道道青筋,他问黑三:“这里是青梅林没有错吧?”
黑三回说:“是,是青梅林,千真万确。”
小坂正雄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只好命令一个日本兵将几间简易茅屋点火烧了。
当小坂正雄带着队伍返回升谷坡机场据点路经过山崛村村口时,黑三对小坂正雄说;“太君,既然在青梅林抓不到游击队,我们能否在这个山崛村抓几个慰安 妇或抢点粮食呀?”
小坂正雄高兴地说:“花姑娘,好主意。”他立即命令队伍开进山崛村。
日本鬼子进村的,引起一阵阵的狗吠声。村民闻讯后纷纷走出家门躲进山林。
这时黑三突然发现邢毓岚扶着受伤的长岭进入符和堂的家。他对小坂正雄说:“太君,是长岭和邢毓岚,他俩进入符和堂家了。是否将他们抓起来?”
一听到是长岭,小坂正雄打了个手势,说:“关门打狗!”
邢毓岚和长岭刚进去符和堂的家,屋外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符和堂警觉了起来,他对邢毓岚说:“不好了,可能是鬼子来了。”
邢毓岚从门缝往外一看,果然鬼子包围了整个四合院。
情况危急,符和堂只好将邢毓岚、长岭带到“百草药室”,他打开密房的开关,密房露出了一个洞口,符和堂对邢毓岚和长岭说:“这个土河(地洞)很长,一直通到山林里,你俩从这里钻出后进入深林躲一躲!”
邢毓岚说:“大公,你躲起来吧,我和长岭有枪。”
符和堂说:“凭着你俩的两条枪,能打得过人多势强的日本鬼子?快!这里由我来对付。”
邢毓岚、长岭刚从土河钻出走进深林后,小坂正雄、黑三、张甲和王乙及十几个鬼子就破门而入了。
黑三揪住下吴大婆的衣裳,问:“老太婆,邢毓岚、长岭藏在哪里?”
下吴大婆不甘示弱:“你是入错了庙,问错神了吧,我的活儿都忙不过来,还管的啥邢毓岚、长岭。”
“他 妈的,该死的老鬼头!”黑三打了下吴大婆两个耳光。
下吴大婆破口大骂:“呸!你这个青盲眼,你见着邢毓岚、长岭来了?”
黑三说:“我刚才亲眼看见邢毓岚、长岭进入这里,难道他俩插翅飞走了?你把他俩藏在哪里?快说。”说着又打下吴大婆一个耳光。
“住手。”符和堂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一下子抓住黑三的手:“你凭什么打人?”
“凭什么?凭你私通共 产 党。”黑三手一挥,几个日本兵上前对符和堂一阵拳打脚踢。
符和堂义正词严地问:“你有什么证据?”
黑三嘿嘿地冷笑了两声,说:“明明邢毓岚、长岭刚才进入你家的大门,突然人不见了,难道蒸发啦。你家的土河在哪?”
符和堂淡淡地说:“我家不挖土河,我出入自由,要土河干什么?”
黑三耀武扬威地说:“交出邢毓岚和长岭!我就饶你一命!”
符和堂大义凛然地:“邢毓岚和长岭不在这里!不信你就搜!”
黑三一挥手说:“搜!”
十几个鬼子和张甲、王乙分别对所有的房子搜索。
张甲、王乙和几个日本鬼子在那间杂物的横屋里搜索,他们发现干稻草下没什么后转身出去。
张甲走到黑三的面前:“报告队长,没有发现邢毓岚和长岭。”
各路搜索人马也纷纷向小坂正雄报告没有看到邢毓岚和长岭。
黑三揪住下吴大婆的衣裳,问:“老太婆,你把邢毓岚和长岭藏在哪了?土河在哪?你说不说?”
下吴大婆怒目切齿地说:“我说,我说,你们这些吃人肉喝人血的四足蛇,总会被人剥皮折骨的!”下吴大婆骂道,并用力地推了黑三一下。
黑三退后了一步,他一脚踢倒了下吴大婆,然后走到小坂正雄的面前:“报告太君,‘百草药室’大大的可疑。”
小坂正雄对黑三说:“你的,派人到外面放哨!”
黑三说:“是!” 然后对张甲和王乙说:“你俩到外面放哨去!”
张甲和王乙走出廊门。
几个鬼子用刺刀逼着符和堂和下吴大婆进入“百草药室”。
小坂正雄拿出一包香烟,从中抽出一支,点火吸上,然后又抽出一支交给符和堂,说:“老先生,抽支吧,烟酒不分家!有话慢慢说!”
符和堂不接,他说:“老朽一生与烟酒无缘。”他看见小坂正雄点火抽烟,心神一动,一个“火”字“嘣”的窜入他的脑海。他如山般地站在那里,用那生满老茧而又刚健有力的手指往脑后梳了梳那花白的头发,浓眉下的那双闪着锋芒的眼睛环视着“百草药室”的布局,镇定自若。墙壁上的神农百草图,须发飘拂的老人,连绵起伏的峻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神农百草深深印在他那泾渭分明的心田……
小坂正雄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欣赏“神农图”,说:“老先生,这画出神入化,神来之笔呀,谁画的呀?”
这时候的符和堂已经能听懂小坂正雄讲话的内容,他用半生不熟的日本话:“这画是林道兴画的,他已作古了,死不瞑目呀!”
小坂正雄说:“老先生,你是小岛长官的座上宾,小岛长官嘱我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保证你和家人的安全。可见,小岛长官是多么的爱惜你,你的孙女现在正在为皇军做事,其实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何必去为共 产 党卖命呢!你这不是作茧自缚吗,何苦呀!”
黑三也劝道:“大公,太君说得对,你为什么还是死脑筋呀!小岛太君原限定三天时间让你回复他是否当潭牛维持会会长,现在都十几天过去了,你都不回复,不当一回事,小岛太君未予追究,可见小岛太君的宽宏大量。”
这时,黑三突然发现“神农图”的右下端留下一些不规范的手印,并且有些色彩褪了色。他走了过去,顺着手印往墙上一按,没有任何反应。
符和堂虽然脸上静若止水,但却如五爪抓心,他想不知邢毓岚、长岭钻出地调了没有。万一鬼子打开密房洞门,进洞抓人怎么办?想到这里,只见他陪着笑脸对小坂正雄说:“太君,如果没事,我要出去采药了。”
黑三一下抓住符和堂的手,说:“大公,你想溜,没门!”说着用枪指着符和堂。
正在这时,几个日本鬼子又进入那间放杂物的横屋,将屋里的稻草往外搬。杂物搬完后,只剩下一个大水缸,几个日本仔搬动了水缸,一个土河呈现在鬼子的面前,鬼子如获至宝,黑三对着土河喊道:“长岭、邢毓岚,快岀来。”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黑三恼火地朝土河开了几枪,土河也不见动静,黑三便从外面搬来稻草,往土河里塞,然后用火柴点燃,浓浓烟雾顿时升腾。
符和堂心里明白,鬼子即使抓不到邢毓岚和姜尚枫,也是不会对自己下毒手,因为小岛还要利用自己这条长线去钓游击队大魚。至少,目前自己还有点利用价值。想到这里,他对小坂正雄说:“太君,我帮你们抓到邢毓岚和姜尚枫,你们要保证老朽不死!”
小坂正雄说:“绝对保证你不死!”
黑三也说:“只要抓到邢毓岚和长岭,你不但不死,小岛太君还要记你一功,让你当维持会会长。”
符和堂想起了土河里存放的两桶汽油,何不将计就计,将敌人引入土河(地洞),用汽油将他们活活烧死。
符和堂对小坂正雄说:“太君,邢毓岚和长岭,就藏在这暗房里地洞中,我带你们抓活的。”说着用手按一下墙壁右下端的机关,这时密房的小门打开了。
黑三对着门口,喊道:“通通的出来!邢毓岚、长岭听着,赶快出来,不然皇军把你们烧死在里面!”
小坂正雄制止道:“不能烧,我要抓活的!”
黑三惴惴不安地说:“他们有枪!”
小坂正雄一下把符和堂和下吴大婆拉了过来:“你俩,带路,进去!”
下吴大婆先进去,接着符和堂进入。
黑三假装小便,溜出去了。因为他知道,如果跟着进去不知是凶是吉,万一是符和堂设的圈套呢,那不是白白送死吗?
小坂正雄命令六个鬼子进入,他也随后进去。
密房里一片漆黑,下吴大婆和符和堂先后进入地洞,符和堂悄悄地下吴大婆说:“老的,你先钻出土河进入深林。这里我应付。你身上带火柴吗?”
下吴大婆:“带,老的,你要小心呀!”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火柴交给符和堂。
符和堂在土河里对着洞外喊:“太君,洞口在这里。”
小坂正雄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照亮着洞口,待六个鬼子全部进入密房时,小坂正雄才进去。符和堂用半生不熟的日本话喊道:“太君,往前后,毓岚和长岭就在这里。”地洞里漆黑一团,鬼子们“哇、哇”地大喊大叫,一个鬼子喊道:“手电的干活!”
黑暗中符和堂故意碰倒了油罐,“咣”的一声响,鬼子们乱作一团。
符和堂趁机拧开了油罐盖,顿时汽油流了出来,浓郁的汽油味弥漫整个地洞,汽油很快渗透了放在密房里的干草药。快出洞口时,符和堂划了一支火柴,汽油立即燃烧起来。那些存放在密室里用来制中药的硫黄、朴硝遇到烈火,燃烧时发出一阵阵“砰砰”的响声。
符和堂钻出了洞口,然后搬来洞盖,将洞口堵死。地洞里,小坂正雄带着一身火苗在一跳一跃,好像跳舞一样,口中不停地“巴嘎雅路”地叫,在黑暗中他朝着符和堂逃走的方向开了几枪.但符和堂早己无见踪影了。躲藏在深林的邢毓岚、长岭、下吴大婆,终于和符和堂会合了。
邢毓岚和长岭深深地向符和堂躹躬,无不佩服符和堂的冷静、沉着和机智,符大公真是个奇才呀!
而此刻的小坂正雄被浓烟熏得喘不过气来,只好依在洞壁上,叫不出声来,渐渐被火烧焦了,其他日本鬼子也与小坂正雄同样的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地洞里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整个密房浓烟弥漫。
从外面进来的黑三见状大惊失色。他暗暗庆幸自己的聪明,才躲过一劫。
突然“轰”的一声,“百草药室”倒塌了,眼前是熊熊燃烧的火海。
黑三只好狼狈不堪地带着张甲和王乙以及包围在屋门口的几个鬼子离开了山崛村。
黑三惊惶失措回到据点,立即向小岛汇报了情况,他说:“符老先生、下吴大婆和邢毓岚、长岭通通的在暗房里被大火烧死了。”
小岛高兴地说:“太好了,小坂正雄君呢?他为什么不回来?”
黑三沉痛地说:“他和十多个皇军也光荣了!”
小岛一听,问:“邢毓岚、长岭用手雷与小坂正雄君同归于尽吗?”
黑三:“应该是,共 产 党人最不怕死!”
小岛伤感地说:“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说着命令黑三叫张孝日和符秀媚来一趟。
黑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日军据点日语学校。
这时,白六仔将三十多个少年儿童赶进教室。
白六仔对那些孩子们说:“小岛太君是看在符老师的面上,才让你们来上课的,你们最好不要给符老师出难题。”
符秀媚一身教师打扮,走进了教室,给孩子上唱歌课。
白六仔只好出去。
符秀媚对同学们说:“今天老师教唱《满江红》。”说着在黑板上写上《满江红》,岳飞。
符秀媚说:“宋朝时岳飞带兵抵抗金兀术入侵,壮怀激烈,写下了《满江红》。秦桧私通金兵,诬告岳飞谋反,在风波亭把岳飞父子杀了。秦桧是汉奸,岳飞是英雄!后来,岳飞的部将牛臬和金兀术格斗,金兀术看见牛臬压在自己身上,活活气死了。牛臬骑在金兀术身上,哈哈大笑,笑到死。这就是气死金兀术、笑死牛臬的故事。”
符秀媚正要念课文的时候,黑三和张孝日来到教室门口。
张孝日向符秀媚招招手。
符秀媚见状走出了教室。她突然发现张孝日眼睛中含着泪水,便问:“孝日哥,你怎啦?”
黑三故作心情沉重地说:“你阿公和阿婆不幸归天……”
符秀媚一听,“啊”的一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张孝日赶快扶起符秀媚:“秀媚,秀媚……”
同学们也从教室涌出来,围住了符秀媚:“符老师,符老师……”
黑三对符秀媚和张孝日说:“符老师,张先生,小岛君叫你们去一趟,他将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
为了急于知道符和堂和下吴大婆遇难的内情,张孝日拉着符秀媚来到了小岛的办公室。
小岛对黑三说:“队长,你是知情人,请将情况向符老师和张先生说说吧。”
黑三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最后他说:“大公是被手雷炸死火的,是邢毓岚干的。”
符秀媚本想说不可能,但她又忍了,她要看黑三要演什么戏?
里三接着说:“符大公和下吴大婆将小坂正雄君等人引入暗房,准备活抓邢毓岚和长岭,谁料到邢毓岚掏出手雷,拉了导火线,同归于尽。太可怕了。”
符秀媚一听,心里暗喜,她想黑三是不知内情而在编戏,他想阿公阿婆和邢毓岚、长岭肯定钻岀地洞了,她未来升谷坡机场的前,曾多次和妹妹钻进钻出那地洞,且洞里还放着两桶姜尚枫偷来的鬼子的汽油,肯定是阿公用汽油将鬼子烧死了。于是,她表面上仍装十分悲伤的样子。
突然,小岛冷不防拨出手枪,朝黑三的脚部开了一枪:“黑三,你这个小人,我叫你要处处保护老先生,你却眼看着他丧身火海。”
黑三捂着伤口,说不出话来。
小岛喝道:“滚!”
黑三只好捂着伤口走下楼。
小岛突然来了这一手,真是一箭双雕,一方面,既说明符和堂的死是游击队所为;另一方面,又让张孝日和符秀媚感到符和堂的死与他无关。这样一来,真的让符秀媚和张孝日雾里看花。
小岛指着黑三的背影说:“这些小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张君老弟,你就不要和他们计较了。”他又对符秀媚说:“人死不能复生,符小姐多多节哀 。”
张孝日只好扶着符秀媚走下楼。
黑三回到宿舍,用纱布包扎伤口。一边包扎一边骂小岛:“妈的,老子出生入死为你卖命,你却不分青红皂白,还打了老子一枪,老子不干了!”
这时,小岛带着日军军医来到黑三的住处。
黑三看见小岛,呆若木鸡。
日军军医用药水冲洗黑三的伤口,然后敷上药,包扎好。
日军军医对小岛说:“只伤点皮,没事的。”黑三气冲冲地说:“岂止只伤皮,我的心都伤透了。”
小岛看见黑三生气的样子,便示意日军军医出去,日军军医走了出去。
小岛对黑三说:“队长,还在生气?”
黑三将盒子枪交给小岛:“你就让白六仔当队长吧,我不干了。”
小岛说:“你当真?”
黑三不作声了。
小岛说:“我刚才如果不是那样做,能取得张先生和符小姐的信任吗?你为了皇军伤点皮肉,不值得吗?”
黑三一听,明白了小岛的意思,说:“小的跟着太君时长日多,搜(掏)肠不洗手,水流不去石。这枪打得值……”
小岛对黑三说:“好好干,机场建成后,我带你到日本去开开眼界。”
黑三感激地说:“多谢太君!”
小岛走了出去。
不一会,张甲和王乙进来。
黑三刚才在小岛面前虽然信誓旦旦,大表忠诚。但他内心深处的恼火还是无处消融,只见他打着自已的嘴巴,喃喃自语:“我真他 妈的,混蛋,混蛋……”
张甲关切地问:“队长,你的脚怎么啦?”
黑三说:“小岛太君打了我一枪,我才骂他。”
王乙说:“你敢骂小岛太君?他再给一枪,你就完了。”
黑三说:“幸得太君没听见。”
张甲说:“队长是小岛太君的红人,就是听见了,队长也来一个李逵骂宋江过后赔不是,一天乌云散开了。”
黑三说:“我骂太君的事,你们不要乱说呀!”
张甲说:“我们和队长情如兄弟,敢乱说吗?”
王乙也说:“吃鸡腿看父头脸,没有队长的关照,咱喝西北风啦!”
黑三说:“我有一碗,你们也有一杯,没有狗肉吃,也有狗肉汤喝。”
回到宿舍的符秀媚、张孝日,对突然发生的这件事?究竟实情如何?而张孝日已经当真了,他对符秀媚说:“我们回去奔丧行吧,给阿公阿婆送一程。”
符秀媚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了解真相,了解阿公阿婆是死是活。而凭我的预感,阿公和阿婆应该还活着。”
张孝日说:“但愿如此。”
正在这时,小岛拿着一副手写的挽联来到符秀媚的宿舍,并交给符秀媚,用日本话说:“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我给大公送上一副挽联,表示对他的哀悼。”
符秀媚展开一看,小岛的挽联用中文写着:“良民良知,音容已渺,圣心圣战,天日长昭。”
符秀媚用日本话冷漠地对小岛说:“小岛先生,你也太抬举我阿公了,阿公一生治病救人从来没摸过枪,何来圣心圣战?”
小岛说:“盖棺定论,对死了的人给句好话良言不过分!”
张孝日对小岛说:“小岛兄,小弟想和秀媚回乡下料理阿公和阿婆的后事,这个也不过分吧?”
小岛说:“这个……”他思考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他还对符秀媚和张孝日说:“你们替我做个花圈,配上这挽联!”说着转身出去。
小岛走后,符秀媚说:“老鼠哭猫,假仁假义。”说着气愤地撕掉小岛书写的挽联。
张孝日对符秀媚说:“小岛既然同意我们回去,我们就回去吧!”
符秀媚想了想,说:“小岛为什么这么轻易地答应我们回去?”
张孝日不假思索地说:“他是顺水作人情,怕我们以后不搭理他。”
符秀媚肯定地说:“不,小岛是想利用我们作诱饵,把政工队引出来,一网打尽,我们不能上他的当。”
张孝日说:“你说的有道理!能和你同一条心,大慰平生啊!”
符秀媚说:“孝日哥,患难见真情,你真好!”
张孝日动情地说:“你是我生命的全部,没有你我也许变成另一个人。”
符秀媚说:“敌营风云莫测,生死难料,你怕不怕?”
张孝日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这时,符秀媚故意咳嗽几声,用沙哑的声音对张孝日说;“孝日哥,你带我回泰国好吗?”
张孝日吃惊地说:“秀媚,你怎么突然……”
符秀媚用清脆的声音说:“孝日哥,我没事!”
张孝日说:“你从哪学来这一招?”
符秀媚说:“毓岚姐教我的,男声、童声我都会。”
两人经过商量后,便决定不回乡下了。
果然不出符秀媚所料,小岛悄悄调集兵力,准备暗中跟踪,一举歼灭政工队。后来张孝日对小岛说,符秀媚伤心过度,身体虚弱,头晕眼花,不打算回去了。小岛听后,心里相当不悦,但又不好明说,只好对张孝日说:“你们节哀顺变吧。”
符和堂、下吴大婆和邢毓岚、长岭会合后便回到红树林政工队宿营地,邢毓岚和符和堂将情况向郑庭仁和符翅宜作了汇报,郑庭仁表扬大公干得好,符翅宜说,大公是鬼子的克星。他们研究下一步的活动如何开展?最终决定假墓葬,假为符和堂大公和下吴大婆举行追悼会,以骗鬼子。
这一天,山崛坡上崛起两个新墓,乡亲们听说大公和下吴大婆被鬼子杀害了,乡政府和椰林政工队为两位老人举行追悼会,便前来吊唁。
面对几百名吊唁的群众,郑庭仁干脆假戏真做,他说:“我们沉痛地与符和堂大公和下吴大婆惜别了,但符和堂大公和下吴大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他们的高尚人格和道德品质将永远激励着我们与凶恶的日本帝国主义血战到底。天翻地,地翻天,拨开乌云见青天。我们一定化悲痛为力量,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符翅宜庄重地念了献给符和堂大公和下吴大婆的挽联:功业千秋,壁垒坚难摧,英烈存留义胆。神农百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唁慰忠魂。
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大家为符和堂、下吴大婆默哀。
混在人群中的刘海川,耳闻目睹了追悼会的全过程,他暗暗地想:少个香炉少个鬼。少了一个符和堂,自己便少了一份危险。于是,他又悄悄的跑去升谷坡机场向西村太郎报告去了。
假追悼会结束后,考虑到符和堂的百草药屋己被烧,符翅宜便将自己家的房屋交给符和堂和下吴大婆居住,符翅宜的家成了新的联络点。有一次,海北四趁在升谷坡机场据点外的水沟里挑水,偷偷的跑回山崛村与丈夫林道崖见面,林道崖将符和堂、下吴大婆还活着的消息告诉海北四,叫她转告符秀媚。
当符秀媚从海北四口中得知阿公阿婆仍然活着的时候,悬在心上的石头才落地。
椰林乡政府和政工队假戏真演,但小岛却是真戏真演,他命令黑三将小坂正雄和六个日本兵的尸体抬回升谷坡机场据点埋葬,黑三只好带着张甲、王乙等二十个自卫兵偷偷摸摸的潜回山崛村符和堂的百草药室,经过一番挖崛才挖出被火烧焦的七具日军的尸体,这时的尸体已经腐烂,臭气熏天,黑三还是命令自卫兵用担架将七具日军尸体抬回升谷坡机场据点,经辨认小坂正雄的尸体后,黑三命令自卫兵在据点炮楼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将小坂正雄单独埋葬,其他六具日本鬼子的尸体则埋在一个坑里。此前,本田太郎的尸体也埋葬在这里。几天之后,小岛为小坂正雄立了一块长约50公分,宽约15公分的青石碑,碑上刻有“小坂正雄君战死”几个字,以表达对老同学的哀悼,而本田太郎却没有这样的待遇。
正是:大智若愚引狠入室,熊熊烈火烧焦鬼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