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荞在望月轩的亭子中找到韦嬷嬷等人,向大家转达小姐的意思。
向夫人忧虑道:“淑真该不会是骗我们?她会不会躲起来?”
韦嬷嬷说:“夫人多虑,姑娘从来说一不二,只要是她说过的话,定然照做,您就放一百个心,今晚我定将姑娘完完整整给您和老爷送回朱府。”
陈文心也说:“我们就听韦嬷嬷的,她最了解淑真。”
朱景元叹道:“唉,白白跑一趟。苦荞,淑真到底去了哪里?”
苦荞回道:“小姐应该是去看城外的神柳。”
“神柳?”朱景元若有所思,猛然醒悟,“听人说,城外的神柳主姻缘,明日要成亲,淑真去那里走走倒也正常。看来她没事,娘,我们还是回去耐心等待。”
向夫人点点头:“先回去吧。”
正值阳春三月,大山已焕发活力,包括山下的植物,一个个斗志昂扬,充满生命气息。千里寻独自一人踩着山下的路,向神柳处走去,一路上满眼尽是春天的色彩。
她在远处已看到神柳,它的身上像披了一层薄薄的绿纱,在春日的斜阳下显得摇曳多姿。零零散散的红绸在飘动,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夕阳的余晖。
千里寻带着一腔情愫慢慢靠近神柳,还未来得及倾诉,被一阵“哼哼”声打破。
原来白风正在神柳下训练小猪爬树。他用两只大手扶住小猪的身体,把它的四只蹄子放在树干上:“爬啊,赶紧爬啊,再不爬,今晚让你饿肚子。”
小猪趴在树干上,嘴巴拱着树干,发出哼唧的声音,仿佛正在诉说心中的不满。
白风把小猪顺着树干向上挪,小猪很不情愿,蹄子在树干上胡乱挪动,嘴巴里发出更大的“哼哼”声。
白风根本不管,继续挪着,像在教小孩子走路一般:“就这样,一步一步往上爬,你要相信自己有一天肯定能爬上去,我要让你成为第一头会爬树的猪,加油!加油!”
小猪哪里听得懂白风的话,只顾乱叫,叫着叫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了声息,脑袋耷拉着。
白风急了:“怎么?猪也会偷懒?”
很快觉出不对来,他把小猪抱下来,放在草地上。小猪躺着,竟然一动不动。
“你到底是晕过去?还是死了?”
千里寻走上前:“它已被你逼死!猪根本不会爬树,你偏让它做不会的事,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风这才发现幽栖居士:“幽栖居士什么时候到的?也不言语一声,肯定站在一旁看笑话。”
千里寻批评道:“既知道是笑话还训练?也不知道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你家王爷脑子有毛病。”
白风朝幽栖居士身旁瞧瞧,没发现苦荞的身影。
千里寻看出他的心思:“我是一个人来的,苦荞没跟着。”
“既然苦荞没在,我还是赶快把小猪给埋了,再回去向王爷禀报。”
白风把小猪抱起来,到一旁去找土质疏松之处。找到后,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开始挖坑。
千里寻并不理会,只顾用双目照顾神柳,用心与它沟通。
“神柳,明日我要嫁给不喜欢的人,难道穿越而来,注定只会嫁给不喜欢的人?净光法师说过,想要改变命运需坚持正思正念,我一路走来,甚是辛苦,发现这正思正念不过是委屈自己成全他人而已,我不想委屈自己,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施主,委屈自己便是成全自己。”
千里寻心中嘀咕:“净光法师?”
她转过身,眼前出现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尼:“法师可是在山上的尼姑庵修行?”
“正是。”
千里寻继续嘀咕:“声音这么像,肯定是净光法师,今日可算见到她的真面目。”于是问道:“您是净光法师?”
净光法师不愿承认:“我并非住持本人,只是声音与她相似而已,”
千里寻感到些许失望,如果净光法师在身边,便可向她请教人生难题。转念一想,从这位师傅刚才说的话判断,她显然已听到她心里的话语,当真不简单,不如与她聊几句。
千里寻上前行礼:“法师,您刚才说委屈自己便是成全自己,我不甚理解,还请解惑。”
净光法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世人皆为情和贪欲所困,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之所以有情不得之痛苦,贪欲实现不了之困苦,不过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人们迷途知返,回归本性。可世人却不自知,得不到想要的便认为是委屈自己,其实得到才是真正的委屈。”
千里寻不甚理解,也无法完全认同:“照法师所说,我舍弃爱的人,嫁给讨厌之人便是成全自己,这种道理谁听后都会觉得毫无道理可言。”
净光法师问:“请问施主,你为何不能嫁给所爱之人?”
为何?千里寻只觉自己的感情之路多舛,刚刚穿越而来,心中无不思念申简辰,可他却不见踪影;后来与文渊相爱,却因流言蜚语劳燕分飞;慢慢走出情伤,知道仪王就是申简辰,刚穿越而来的感情逐渐复苏,又因梦容,她无法做出大胆的选择。
千里寻自信并未做错什么,脱口而出:“不过是命运捉弄罢了。”
净光法师说:“人天生有命,命非不能改也,想要改变只在一个‘运’字。满足自己委屈他人是一种运法,满足他人委屈自己也是一种运法。两种运法,结果迥然不同,种下的因也会不同,最终变现出来的果也不同。姑娘想选哪一种?”
千里寻叹口气:“唉,我心里想选第一种,可理智告诉我不能选,我只好委屈自己,只因净光法师告诉我要坚持正思正念。请问法师,是不是面对任何人生难题,坚持正思正念就必须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净光法师露出慈祥的笑容:“佛理无比智慧,姑娘不能一概而论,所谓正思正念亦需视情况而定,有时需要委屈自己成全别人,有时则是委屈别人成全自己。姑娘面临的问题也只能委屈自己,我送姑娘一句话:守得云开见月明。阿弥陀佛,尼姑庵里还有事,失陪。”
目送老尼离去的背影,千里寻无比惆怅,又转身面向神柳。此时太阳已落山,月亮慢慢向高空爬行,千里寻还是不愿离去,琢磨着老尼刚才说过的话。
“守得云开见月明”,难道嫁给陈浩宇后才能慢慢等来属于自己的感情?难不成佛理允许她红杏出墙?千里寻很快否认,佛理从来道义,又怎能允许她做出违背道德之事?
“幽栖居士,您还不回去吗?”白风把小猪掩埋完后,走过来打招呼。
千里寻面向白风,第一次想与他多聊两句:“白风,我心中有疑惑,你能不能帮我解答?”
白风嘿嘿笑道:“幽栖居士是才女,我大字不识几个,怎能为您解惑?您也太抬举我。”
“刚才尼姑庵的法师跟我聊了一会儿,说的尽是佛理,我难以理解,也难以接受,说不定你这个俗人反而能帮我解惑。”千里寻虽已答应明日嫁给陈浩宇,可还需确认她不得不嫁的理由是否正确。
白风来了兴致:“您尽管说,我试试。”
千里寻没有立即开口,她想找到恰当的话语,不至于让白风对她有看法。可想来想去怎样开口都不行,干脆怎么想就怎么说:“佳和郡主找过我,说仪王心中有其他人,你可知此事?”
白风怎能不知?既然幽栖居士主动提起,他也没必要回避:“我当然知道。”
“你可知仪王心中的人是谁?”
“还用问,不就是幽栖居士您?”
“如果……如果我硬要跟仪王在一起,你会怎么看我?”
“我会觉得幽栖居士不是好人!”
白风态度明确,千里寻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为何?”
“那还用问?王爷跟佳和郡主有婚约,还是官家赐婚,您却来搅局,能算好人吗?再说,我经常听喜兰讲,王爷病着时,都是郡主照料,您那时在哪里?凭什么王爷病好,就要跟您在一起?这两日郡主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以泪洗面,多可怜,都是被幽栖居士给害的……”
千里寻已听不下去:“别说了!今日在神柳下见到我的事不要告诉仪王,也请你劝劝他猪不可能上树,让他好好珍惜眼前人。还有,王爷心中之人一定要对梦容保密,你放心,明日我会嫁到陈家,不会当你眼中的坏人。”
春风悄然拂来,听到柳枝沙沙作响。千里寻没有心情感受春日晚风的舒适,带着莫落的心情离开。
白风一人站在神柳下,自言自语:“我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幽栖居士看上去很不高兴。不管了,只要你别跑来破坏王爷和郡主的感情就好。”
白风正准备走,又纳闷起来:“为何王爷和幽栖居士都喜欢来神柳下?”
他抬头借着月色,将神柳上上下下瞧个遍,瞧不出任何吸引人之处,然后得出结论:“王爷跟幽栖居士肯定脑子都有问题,要不怎么都喜欢往神柳跟前跑,还喜欢盯着它看,好像树上有宝贝似的。”
千里寻坐在马车上,回想白风刚才说过的话,直白中带着怨气,说明在他人看来选择远离仪王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她只能在委屈自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