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光大亮之时,绯红的霞光映照在雪松峰西坡的土台上,使甘捷的全身盔甲熠熠生辉。
土台周围是青草地,野花漫山遍野,争奇斗艳吐露芬芳,溪水流淌不息。几只灰色和白色的野兔互相追逐,色彩斑斓的野鸡四处觅食,驼鹿、驯鹿和梅花鹿紧挨着山脚奔跑,小心翼翼地望着甘捷。
雪骑山的雪松峰不及雪扬峰高,但也是山峰高耸,夹住山坳小路的两峰怪石如刺,山间巨石和青松间涧水飞溢,折射着夏日之光。甘捷骑在马上,向四下望去,感受与金亭完全不同的夏景。
甘捷的祖父乃是金亭望族,其祖上虽非来自廊中的贵族,却是在宴河繁衍数百年的部落首领。缇氏王族一路南迁,直到黛山脚下才扎根下来,从此与甘氏部落往来甚密,相互扶持抵御外敌。后来王国初建,甘氏一直鼎力相助,成为缇氏的左膀右臂。
缇纣的爷爷缇良即位之时,甘捷的祖父得到重用,成为金亭王国的太丞,几乎可替国王调动各部大吏,行使金亭王室的军政大权。两个人相得益彰,大力改革金亭内政,极力学习亚夏中土文明。
正是在那一时期,金亭鼓励民间多信七子之神,甚至通过税赋倾斜信徒,所以七子之教渐成主流。不过,甘捷祖父用心良苦,却得罪不少金亭旧贵族,他们私下里笃信南方旧神,欲除甘捷祖父而后快。
缇恒继承王位之后,甘氏一族受到不少指谪,甘捷祖父郁郁而终。甘捷父亲眼见此景,不由得心灰意冷,便带着家人到处游山玩水,不问朝政时事。
所以,甘捷游历过亭山、楚山、玉屏山、宴山、黛山和莲花山,还跟随家人去过铜古境内的许多名山。后来,甘捷被送到太乙山白峰、黑峰求索,甘父还请故友名将指点兵阵之法。
在帝国求索期间,甘捷游历了更多的名山大川。如今,甘捷虽然未去过大小柏岭,但少壮山、蓟岭、雪骑山等北方高山峻岭,已令他大开眼界,使甘捷对北方巍峨挺拔之山赞叹不已。
就在甘氏一族四处游历时,金亭出现了大动荡。
缇纣的叔叔与不少廊中区旧贵族联合,企图暗杀缇恒取而代之,结果事情败露,伏法被诛。在金亭王国内部共有三股势力,其一是廊中虎族后裔的旧贵族;其二是南方众多部落首领之后,如同甘氏一族先后并入王国;其三便是新崛起的学士集团,乃是学成于学城的中土士人。
经历暗杀风波,金亭王发现虎族旧贵族势力太强,便想到利用其他两股势力制衡,于是决定启用甘捷父亲入朝为官。
甘父虽然婉拒辞谢多次,但却最终未能如愿,只好带着家人返回金庭,并出任朝中要职。年轻气盛的甘捷得知这一消息,也离开太乙山回到宗国,并自荐成为金亭王师的一名将官。
此时,缇纣已经成长起来,并与王师中众将打成一片,意图为自己组建精锐做准备。缇纣发现甘捷骨子里有侠义之气,两个人交往日益频繁,后来缇纣初创黄金战团,便力邀甘捷加战团,成为飞虎营的主将,独挡一面征战南方野蛮部族。
虽然说是野蛮部族,但在数百年之前,他们才是宴河等流域的主宰,只因抵挡不了北方廊中诸族攻击,只得被迫慢慢向南迁移。如今,会、籍、九夷、渠弭等国据险而守,占领了夷山以南至火龙川间的不少土地,也控制着白水等水域,常常联合起来对抗金亭。这几个国家的族群极多,包括南方原有土著、火族的一些小部落,还有一些从海外岛上逃来的渔民部落,成分复杂远超北靖六镇。
追忆往昔,感慨万千;凌云之志,一如既往。
甘捷一边想着往事,一边看了看身边的扎兰。扎兰骑着一匹灰色战马,头上戴着一顶不合适的铜盔。扎兰是猛犸族人,一个大字不识,但却有着异于常人的观察力,其组织能力也非常出色。正是在扎兰的建议下,甘捷没有急于南下,而是稳扎稳打,将隐藏在幽灵山谷中的众多匪帮势力肃清,挑选其中体格强健的人加入,由扎兰整合熊族人成为一支步兵。
离开幽灵山谷前,扎兰还向甘捷建议,选定了一个可攻可守的峡谷,建造了山谷石寨中心,汇聚谷中四处流窜的匪徒流民。数月的真心交往,血战幽蓟的生死相托,甘捷已将扎兰视为兄弟,并决心让他成为黄金战团的将领。
缇纣亲掌黄金战团时期,战团骑士的选拔十分严格,且只能在氏家贵族中选择。这个模式既是廊中区传统,也源于缇纣拉拢金亭贵族的私心,延习多年已成惯例。
甘捷对缇纣非常敬仰,一直坚信精锐骑兵必须出身贵族,并以黑子、白子的纵义任侠风骨为准,期待有朝一日建立业,名垂青史。但是和扎兰朝夕相处的这段时间,甘捷的观念已经大大改变,他看到匪帮、流民和熊族人的坚韧,感觉到他们在经历磨难时,展现了超乎寻常的气魄,完全具备了黄金骑士的潜质。正是有鉴于此,甘捷才命扎兰指挥原有的步兵和熊族人,加入到飞虎营骑兵中,并命扎兰作为新营主将。
传授熊族辫子军阵法期间,甘捷亲自指导飞虎新营,悉心传授军中联络暗号之密,讲解黄金战团兵法和阵式编队,并与辫子军一起合练适合山地作战的新阵。
萨摩与甘捷颇有相见恨晚之意,为了彰显盟好之心,调拨了不少马匹赠予新飞虎营,还送来大量的行军辎重。与幽蓟军队发生几次遭遇战,黄金战团的辎重遗失殆尽,如今在北靖六镇熊族支持下,甘捷和部下再也不必担心食物补给。
当然,得到白熊战团保护是要付出代价的。萨摩提出在北靖逗留期间,黄金战团要与熊族辫子军切磋,传授一些骑兵战法,提升熊族人的战斗力,这是金亭与北靖结盟的第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对于甘捷而言,也可谓是一举两得,既可了解熊族战力、斗法,又可以掌握北方强军的动态。
第二个条件是财力支持,对于金亭王国而言,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同时,萨摩还提出,熊族人每年可向金亭提供大量特产,绝不会让金亭做赔本买卖。考虑到金亭也需北方强援,甘捷自然信心满满地答应了。
不过,令甘捷感到为难的是,萨摩希望迎娶一位金亭公主,成为金亭王室的姻亲。对于寄人篱下的甘捷来说,保住数千将士的命是最关键的,他尽管没法做金亭王的主,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虽然将金亭公主嫁到北靖,就意味着彻底和熊族人绑在一处,有可能成为亚夏各国眼中的蛮族势力,可是自金亭建国以来,中土各国又何尝不是如此看待金亭呢?缇韧虽不如父亲缇纣勇武,但却是一个知书达礼的人,代执王政时常有善政推出,而且不拘一格,可见他并非庸主,自己虽是越俎代庖,想来他不会怪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