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同样的一身白衣，如出一辙的气质超然，不同的是明耀玄耳九尾，身边的男子则是灰耳单尾。
“菱昊，母亲那里，还需要你多加周旋。”
灰耳的男子恭敬欠身，点了点头：
“大哥放心，母亲那边有我和小迪暂时能应付一阵子。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明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有你们夫妇二人，我甚是放心。”
灰耳的男子，正是二殿下菱昊。
菱昊与哥哥明耀性情相近，像极了他们的父亲，兴垣帝君。
但相比明耀，菱昊更多了一份谦逊和温和。
他们的小弟，便是莹儿的父亲瀛晖，完全不同于他们兄弟二人，生性好战，从小便被老母亲娘家的弟弟带着南征北战，造就了一身实打实的军功。
其为人行事也更粗狂些。
菱昊听着洞府之中落尘的笑声，也是微微一笑，看着面前的兄长劝慰道：
“这孩子能把心里的事说出来，让人宽心些，倒也是一份宽慰啊。”
明耀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是啊，他一个外人都焦心如此，我这个做父亲的……”
兄弟二人同时叹了口气，再不多话。
洞府之中，莹儿与落尘一番流泪沉默之后，落尘便慢慢输出一口气。
抬眼看了一眼苦着一张小脸的莹儿，靠在软垫上，垂下眼眸轻轻滴说：
“莹儿，多谢你……”
“哎，你……谢我做什么，你不嫌我烦就好了。奶奶天天都嫌我在她耳边太聒噪，要把我送去南边，让我去我父亲军营里老实几天呢。”
莹儿缩在落尘床脚，胳膊抱着膝盖，噘着嘴，歪着脑袋看着面前垂下眼眸的落尘。
落尘苦涩地一笑，神色在一瞬间，变得阴郁异常：
“莹儿，这几日以来，我浑浑噩噩，脑中心里全是越儿。日日煎熬，日日灼心。只顾着自己心里难受，却忘了，你们远比我更煎熬。”
“尘哥哥……”
莹儿听着落尘这样说，刚刚难过到苦下来的小脸瞬间一片哀伤，也不再敢玩笑了。
“其实，我才是多余的一个，不是吗？若不是我自作主张，大殿下救回来的，就是越儿了……而我还在这里——”
“——不是的！”
莹儿一声尖叫，双手撑着身子，扑在了落尘面前，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不管不顾地解释说道：
“尘哥哥，不是你想的这样。你为了大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大伯明知道你们两个互换了身份，要救也是一定要救你啊！自己的女儿是女儿，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吗？”
莹儿的一句话，让落尘突然抬起头，愕然地看着莹儿，张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明耀大殿下，什么都晓得。
膝行上前，莹儿跪坐在落尘面前，紧紧攥住他的手腕，瞪着眼睛，闪着眼中的泪花一字一句地说到：
“你对大姐如何，这几日我们全都看在眼里，我们不敢劝你，更不敢在你面前提起大姐。怕你心中愧疚自责会做出什么事来，那岂不是连你也要搭进去了。”
低下头，莹儿喘息了片刻，小声嘟囔：
“我从小就羡慕大姐，她那样明艳灿烂，可以任性肆意地活着。而我却只能被困在这九尘世界，连北域都不能走出去看看。而大姐，她能经历我想也不敢想的一切，我……我其实好羡慕大姐能遇上你。”
莹儿说着，垂下头，眼中流出了眼泪：
“我不懂，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能让你为了大姐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尘哥哥，我们……我们不敢跟你提起大姐，其实我们也心里不好受。大伯和青伯母已经商量好了，等你伤养好了，就送你回九霄。毕竟，你的父母还都在九霄……”
落尘如遭雷击，脑中一阵眩晕。
越儿已经不在了，自然他留下来也没有意义。
可是，连与越儿最后的一丝联系，也要被斩断了是吗？
看着面前轻轻啜泣的莹儿，落尘瞪着眼睛，眼眶开始泛红，自己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压抑。
“大伯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做出什么傻事……尘哥哥，我们已经失去了大姐，不能再失去你了……尘哥哥……我……我想大姐……”
落尘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死死地糊住了，浑身开始颤抖，抬起双手，附上号啕痛哭的莹儿的肩膀。
双眼含着泪意，摇着头，艰难地开口：
“莹儿……你别哭，别哭……”
然而，被莹儿的情绪带动，落尘只能将莹儿小心翼翼地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瞪着自己的一双眼睛，任由着泪水模糊自己的视线，抬手抚着哭嚎着的莹儿的后背，咬着牙，颤抖着一字一字地说着：
“莹儿，不哭。”
莹儿伏在落尘的右肩上，啜涕着，小声低声喃喃滴说道：
“尘哥哥，我知道，我不该在你面前惹你伤心，你比我更想大哭一场的对不对？可是我知道，哭没有用，什么也解决不了的。”
落尘瞪着眼睛，满眼都是模糊的水汽，他不敢眨眼，一眨眼，泪水便止不住了。
“莹儿什么都懂，莹儿最懂事了……”
然而就是简单的几句话，轻轻的喘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痛到无以复加。
“尘哥哥！你的伤口！”
莹儿惊恐地起身，慌张地指着落尘渐渐被鲜血印染的外裳。
落尘动也不敢动，不低头看，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胸口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了。
那样子，就像是自己的心承受不了太多的疼痛，终于撑开刀口，渗出了鲜血。
而就是这样，他觉得自己心头压抑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就像是随着鲜血流了出来一样。
“我这就去拿药……”
莹儿慌张地从床榻上起身，焦急地在房间翻找着药罐子。
落尘则是安静地保持着坐直身体的姿势，感受着胸前滚烫的血液顺着伤口，滑着流向着自己的身下。
缓缓闭上眼，眼眶中的泪水就像自己胸口的血水一样，滑落下来。
痛吗？
不，他感觉不到了。
身子软软地向后躺倒。
“尘哥哥——！”
……
耳边，有唧唧喳喳的鸟叫，似乎，天已经亮了。
落尘缓缓睁开眼，吸了一口气，鼻子里充斥着紫藤花的香气，掩盖着浓浓的血腥气。
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浓重的血腥气，是自己身上的。
侧过头，还是洞府。
但入眼的摆设有些陌生，似乎是换了一个，已经不是他之前的那个了。
清雅明丽的摆设，相比之前的那个更加华丽一些，或者说，更有生活气息了。
透过低垂的淡紫色床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够看到，洞府的窗边盘绕着一大株沉甸甸的紫藤花。
“尘哥哥，你终于醒了？”
清凉的话语突然入耳，落尘这才发现床边，竟然还坐着眼睛肿肿的莹儿。
一就是那一天的打扮，正眨着眼睛一脸紧张地望着他。
“这是……？”
落尘仔细地打量身处的这个洞府，看得出来，的确不是他之前住的那个了。
“这是大姐的房间。”
莹儿觑着落尘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之前的那个……”
落尘弯起唇角，想起了那一夜发生的事，咬了咬牙，撑着身子挣扎着坐起身。
莹儿赶紧摸了个软垫塞到了他的身后，给他靠着。
“之前的那个房间，被我弄脏了……对不起……”
落尘低垂着眼眸，叹息了一声。
莹儿听他这样说，连忙摆了摆手：
“不是的，那个是客房，离青伯母和大伯住的房间太远了。现在给你换到了这里，住得离他们也近些，他们也能放心。若是有事，也能及时照应。”
小心滴觑着落尘的眼神，莹儿耐心地滴解释着说道：
“其实，你也不用太过刺心，大姐也不常在这里住，她都是在祖母……”
意识到自己又一连串地提到了大姐，连忙低下头不再说话。
落尘心头一阵刺痛，费力地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苦笑一声：
“你这丫头……”
这一刻，落尘突然想到了他自己的妹妹，落雨。
看着莹儿，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缓缓说道：
“我也有个妹妹，她叫落雨。她比你大，早已为人母，膝下已经两个孩子了。”
莹儿歪着脑袋，突然苦了脸：
“尘哥哥的妹妹都有两个宝宝了，而尘哥哥……”
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再次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
提到子嗣。
落尘感觉心里一阵绞痛，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片段，还有叮嘱七美留给她的避子汤。
突然胃里一阵翻涌，身子一侧，抽紧一样地弓起腰干呕了一声。
莹儿连忙起身跳上床榻，抬手抚上了落尘的后背：
“哥哥，你没事吧……”
呼吸有些困难，落尘的眼眶湿润了，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这些情绪。
坐直身子，抬手抚着莹儿的头顶，落尘轻轻地说道：
“子嗣……是我自己不想要。女子孕育子嗣太过艰辛，我舍不得让她那么辛苦，自然也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