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寻正准备出去迎接,韦嬷嬷已将家人领入。
陈文心见浩宇也在,故意打趣道:“在外面看到青瓜,就猜你跑来见淑真,难不成等不到明日成亲?今日就来找新娘子说心里话?”
陈浩宇应承道:“姐姐别瞎说,我来与她商量别的事。”
听了嫂嫂的话,千里寻不得不相信陈浩宇所说。心中虽有不满,并未表露出太多情绪。迎上去拉住向夫人的手,想要进一步确认:“娘,您带哥哥嫂嫂来,所为何事?”
向夫人笑道:“还不是为你的婚事?你爹说明日让你从朱府出发,我带你哥嫂一起过来接你回去。”
“我不回去。”
朱景元劝道:“淑真,别耍小孩子脾气,你是朱家姑娘,成亲不从朱家被迎娶走,会被人笑话。”
“我不想嫁到陈家。”
陈文心劝道:“不想嫁也得嫁,两家已广发喜帖,再过一个时辰全临安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收到,你想让大家来参加婚礼,却见不到新娘吗?公爹也邀请了仪王,可不能让公爹在仪王面前丢脸。乖乖的,跟我们回去。”
提到仪王,千里寻不再言语,她已想过,嫁到陈家可以还梦容一个好哥哥。
韦嬷嬷见姑娘不言语,猜她心中犹豫,既犹豫证明不嫁之心已没有以前坚决。陈公子又在,看上去想单独与姑娘说话,不如给二人留出时间。
于是韦嬷嬷对向夫人说:“夫人,姑娘应该与陈公子有事要说,我先陪您在望月轩走走,过会儿姑娘想通,自然会与您回朱府。”
向夫人对韦嬷嬷的话深信不疑:“好吧,我跟你走走,来过好几回,都没在望月轩内好好转转,趁此大好春光,我们也疏散疏散筋骨。”
陈文心见状,拉起朱景元:“我们也出去走走。”
众人带丫鬟走出会客厅,又剩下千里寻、陈浩宇和苦荞。
苦荞甚是为小姐担忧,与陈家的婚事一波三折,波折也就罢了,关键是没波折到小姐的心上。
陈浩宇见朱淑真眉头紧锁,在椅子上坐下,沉思不语,笑道:“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婚事已避免不了,还是好好合计合计婚后我们两个该怎么过。”
千里寻没有理会陈浩宇,继续沉思。
面对人生难题,她该如何做?尽管已想清楚婚后的生活该怎么过,可当婚姻真正来临时,她不敢轻易接受,只怕重蹈覆辙,那么之前为和离做出的努力又有何意义?
净光法师说过的正思正念再次被她想起。是满足所有人委屈自己?还是逃走?逃到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让所有人恐慌?到底前者符合正思正念?还是后者?千里寻发现判断起来十分困难。
不像面对与文渊的感情,她再痛苦,心中都会有个声音告诉她,放弃是最好的选择。也不像面对仪王,她清楚地知道为了梦容必须拒绝申简辰的真情。
陈浩宇见朱淑真沉默不语,心中担忧,凭朱淑真的能力逃婚轻而易举。若她想方设法逃走,成亲失败,蔣爷再将字据拿到陈家,到时他便成为家族的罪人。即使家中长辈能奋力解决此事,恐怕他这辈子别想在陈家抬起头。
陈浩宇对苦荞说:“去,把门关上。”
苦荞很不情愿。
“去吧,难道你怕我把她怎样?我哪有那本事?放心,我有重要的事情跟朱淑真说,怕别人听到。”
见陈公子解释得情真意切,苦荞过去将门关好。
当她转过身的一刻,竟然发现陈公子双膝跪在地上,苦荞惊得下巴快掉在地上。
陈浩宇也是豁出去,为从蔣爷手中拿回字据,给朱淑真下跪不算什么。
千里寻也深感意外,无心再寻思正思正念。意外之余,露出不屑的表情:“陈浩宇,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跪老娘干吗?”
“你不答应明日跟我成亲,我就不起来。”
千里寻十分纳闷:“你不是不愿娶我吗?为何求我嫁给你?”
情势所迫,陈浩宇只好老老实实将昨晚赌坊之事一一说明……
千里寻气愤道:“凭什么你做错事,让老娘替你擦屁股?”
陈浩宇央求道:“你就行行好,嫁给我吧,大不了我向你保证,婚后跟婚前的生活没有什么区别,在陈府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随时放你离开,如何?”
千里寻站起来,绕着陈浩宇走一圈,嘲笑道:“你人虽不怎么样,但看着也不笨,怎么会答应跟蔣爷赌博?还拿陈家的财产做赌注?我看你呀,就是看着聪明,其实啊不知道有多蠢!”
陈浩宇虽不满,可谁让他做错事,继续央求:“我一时脑子缺根弦,才中了蔣爷的圈套。随便你怎么嘲笑,我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只求你答应嫁给我,条件任你提,我无不同意。”
千里寻又坐下:“我实在不明白,我嫁给你竟然可抵陈家所有家财?蔣爷的脑子该不会也进了水?”
陈浩宇解释道:“蔣爷说只要我娶你,你那么厉害,肯定能管住我不去春香楼,那么春金沫就是他的人。”
千里寻更是不解:“没想到在蔣爷心中一个青楼女子竟比陈家的家产还重要?我看蔣爷不止脑子进水,估计进了许多乌七八糟的东西。”
陈浩宇继续央求:“就同意吧?嫁给我你少不了一根毫毛,大不了我答应你,我名下现有的财产和以后得到的财产全部过到你的名下。”
千里寻不情愿的情绪中生起些许兴趣:“你名下有多少财产?”
“没算过,反正比你的财产多,你只赚不赔,这么好的买卖不接,只怕以后会后悔。”
千里寻还需问个明白:“你整日吊儿郎当,名下的财产都是谁帮你打理?”
“我爹手底下的人,用不着我操心。”
“你都给了我,就不怕没银子花。”
“所以得跟你商量商量,财产归你,每月得给我银子花。”
千里寻发现能得到大笔财产,她的情绪比刚才好了许多;也才发现她从心底对金钱还是有渴望的,金钱总比人可靠。她总算找到一个对自己有利,又能满足他人的理由。
“陈浩宇,早知有今日,何必抢走我的竹林?还不得求着还给我。”
陈浩宇听出些意思来:“难道你答应明日跟我成亲?”
“起来吧,商议一下你我婚后该怎么过。”
陈浩宇高兴地爬起来:“还是刚才的话,条件随便提。”
“可是你说的,我提了你可别后悔。”
“绝不后悔。”
“头一件,我嫁到陈家不跟你住在一起,要有单独的院子……”
陈浩宇为难道:“恐怕有些难……”
千里寻皱起眉头:“你不是说条件随便提吗?老娘刚提第一个要求你就反悔,还有没有诚意?”
陈浩宇耐心说:“你嫁到陈家肯定得住我的院子,不过你放心,院子归你,主屋也归你,把旁边的偏房收拾收拾,我住里面,再说我大多时间都住外面,还不跟你的地盘似的。”
“说的也是,那就按你说的办。其二,不许干涉我出去参加任何宴会和诗会,也不许阻止我与文人才子往来,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最好别当真。”
“我连你喜欢上别人都不在乎,还在乎这些?同意同意。”陈浩宇答应得很干脆。
“其三,婚后第二天就把你名下所有财产过继到我名下,以后再得什么财产都必须乖乖给我。”
陈浩宇犹豫着,还是答应,话已说出,覆水难收:“同意!”
本来还想提第四个条件,千里寻想了想,自由和钱财均有,还提个什么劲儿:“就三条,没了。”
“你的条件已提完,该我了。”
“说吧。”千里寻也想听听对方的想法。
“每个月必须让我从铺子里支出一百两银子……”
千里寻急了:“一百两?你干什么一个月需要花一百两?”
“我干的事情可多了,反正少于一百两根本不够我花。”
“不行,太多,再少些。”
“一点儿都不多,我有时一个月还会花二百两。”
“二百两!我看你就是个妥妥的败家子!”
“那好吧,九十两。”
“不行!”
“八十两。”
“不行!”
还没成亲,朱淑真如此限制于他,陈浩宇已感受到未来生活的不幸,为拿回字据,只好忍了:“我说的你都不同意,那你说每个月给我多少银子?”
“二十两!”
陈浩宇急了,瞪大眼睛:“二十两!你打发叫花子!”
千里寻毫不示弱:“就二十两,你要是不乐意,明日我有的是办法不嫁到陈家。”
陈浩宇很无奈,心想,为拿回字据,先答应她,等日后再想办法要更多的银子。他很不情愿地说:“好!我答应你。不过,以后我去哪里做什么你都不许过问,以后我纳妾你也不准管。”
“我才懒得管你的破事。苦荞,把纸笔和印朱拿来。”
苦荞取来纸笔,在一旁的桌子上放好。千里寻提笔写下各自的要求,然后按了指印。
陈浩宇过去按指印时,又想起一事:“我能不能再提个条件?”
“提你个头!白纸黑字都写完,凭什么再给你加一条?”千里寻瞪了陈浩宇一眼。
陈浩宇装出可怜的样子:“我名下财产全都给你,提个小要求难道还不行?”
千里寻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陈浩宇说:“以后如果有人欺负我,你必须替我出面,你得保护我。”
千里寻将陈浩宇怼得十分干脆:“保护你个头!最好别提这个要求,省得老娘本来是去保护你,却没忍住揍你一顿!”
陈浩宇只得放弃要求,乖乖按下指印。
千里寻向苦荞吩咐:“收好了,以后陈浩宇哪一条做不到,就把它拿出来。”
陈浩宇回怼道:“你要是做不到,我也会要求把它拿出来。”
大事已解决,陈浩宇只等明日成亲后找蒋爷要回字据,再将其烧毁,说了声:“明儿见!”迅速出了会客厅,带上青瓜回陈府准备当新郎。
明日就要成亲,千里寻想到神柳,不如去神柳下坐坐,与它说说话,也许心情会更好些。
“苦荞,你去告诉夫人,就说我已同意嫁到陈家,天黑前会自己回朱府,现在有事出去一趟。”
“要不我陪小姐一起去?”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的,我这就去给夫人说。”
苦荞离开后,千里寻独自一人出了望月轩,乘坐马车,往神柳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