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穴深处,艾默妍妮的骸骨饱饮着龙父洒下的魔焰。随着又一段咒语落地,时空紊流将这位巨龙之女的骸骨包围,而后像雕刻者一样回溯着她的原貌。血管、器官、筋肉在骨骼间生长,多彩的龙睛填补了空洞的眼窝。刃状的鼻凸与鼻翼修饰着硬朗的面颊,威武的额角向两翼伸展,与颌角共同支撑起盾牌状的褶边。乌黑的脊刺从后颈一直延伸到尾梢,稳固背鳍的同时也保护着整条龙脊。最后,殷红的鳞片覆盖了她的全身……
巨龙之女像睡着了一般卧在那里,仿佛生前从未经受过苦难。反观龙父,此时的他已经眼睑低垂,尽显疲态。另外,这条巨龙的鳞片本该漆黑如墨,但眼下,由于受到枯萎吐息与瓦解射线的影响,其背部鳞片现出了病态的斑白,仿佛随时都会脱落。
赛拉知道,无论巨龙在之前的战斗中经历了什么,自己都无能为力,于是返回了营地。恰逢此时,旁边传来一阵牢骚……
“这就是职业病,像老茧一样根深蒂固,一发作就身不由己——”
“如果某天我犯病了,记得朝我脸上来一拳——”
“我保证不打回去。”
牢骚中,基恩拽出埋在碎石下的毛皮,转手将其扔给了莱迪娅。见同伴嘴角微扬,两颊含笑,他板脸以对。
“这很好笑吗?”
“对。”莱迪娅裹起毛皮,应道。“每次痔疮复发,伯夫纳总是如坐针毡,而你发牢骚的样子跟他如出一辙。”
“小点声。清理营地,回收物资固然重要,但也别忘了,谁才是这里的主人。”赛拉提醒道。“我不过是想见识一下巨龙的疗伤手段,没必要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那可是时空紊流!”基恩直起身子,缓了口气。
“索斯彬曾说过,时空紊流是凡间最强大的力量,稍有不慎就会带来湮灭。你至少该找个掩体避开外溢的法术能量。”
“时空紊流?那是什么?”莱迪娅问道。
见基恩冷颤连连,似乎想起了某些糟糕的经历,莱迪娅对“时空紊流”更加好奇,于是将目光转向了赛拉。
“拜托,尿一半可不是我的性格,让我们把话说完。”
“好吧。我这就说给你听。”赛拉应着。
“事先声明,我对那份力量的理解也只是流于表面。所以,别把我的认知当作真理。”
“在我看来,时空紊流是一股源自于亚空间的能量,其在凡间的表现形式通常是精神力量。它既能改变精神世界,也能影响现实。掌握这份力量的人可以让世界按照他的意志运转,就算移山填海、时光倒流也不在话下。”
“我猜巨龙正是借助这份力量修复了艾默妍妮的身体,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则是让其灵魂归位,也就是复活。”
“复活?”
“对,复活。”赛拉重复道。
“不是在英灵殿,也不是在某片极乐净土——”
“而是在这——”
“在凡间。”
听闻此言,基恩心底一颤。他念叨着所有与“复活”、“转生”相关的词汇,目光随之飘向了被巨龙施法困在高处的龙魂。
“复活……”
“你是说真的吗?”
“亡者的确可以被复活,是这样吗?”
面对基恩那急切的眼神,赛拉的心中霎时涌起一阵悔意。她一边暗暗咒骂着自己的口不择言,一边考虑着该如何将同伴的思绪拉回当下。万幸的是,她很快便找到了说辞。
“听着,我不想给你泼冷水,但即便答案是肯定的,想要让亡者复活也难于登天,否则巨龙也不会等到现在。况且——”
正说着,远处响起一阵龙息。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巨龙向高处呼出一束牵引波。借助牵引波的捕获效果,巨龙将女儿的灵魂拉向了地上的躯壳。然而,龙魂似乎并不领情。几番抵抗无果,她竟将自己压缩成一个质点,而后利用自身的热量在其周围创造了一团飞速旋转的烟云。
意识到魂体正在酝酿一场爆炸,三人赶忙敛起刚刚回收的物资,躲进了岩缝。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赛拉抱怨道。
“现在怎样?你还想跟巨龙交朋友吗?”莱迪娅调侃道。
“深呼吸!然后闭嘴!”基恩大叫着,随手拿起之前扎营时找到的龙鳞配合自己的盾牌遮住了裂隙的入口。
不多时,冲击波袭来,三人一阵耳鸣。
尽管基恩全力把持着盾牌,这道屏障还是被气浪掀飞,并在随之而来的热流中化作了焚尘。有那么一刻,他感到全身的血液像是被煮沸了一般撕扯着自己的皮肉,连坚硬的骨骼都没能幸免。他清楚,若不是龙鳞的保护,三人定然已经尸骨无存,于是,他伸出双臂,死死抱住了身前这颗救命稻草……
经过一番角力,龙父终于压制住女儿的力量,并将这颗陷入狂暴的灵魂送进了躯壳。
在接触躯壳的过程中,艾默妍妮忆起了更多的往事,而这些往事也渐渐唤回了她的理智。伴着一阵嘶吼,这位巨龙之女的魂体化归龙形,而其周围那层灼热的烟云也化作了千丝万缕的柔光。然而,由于长期的囚禁与折磨,眼下的她虚弱不堪,纵然得到巨龙的助力,她也没能撑起自己的躯壳。
作为复活仪式的主导者,巨龙自然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但作为父亲,他更不愿看到女儿的灵魂再次陷入疯狂,那很可能将女儿变成一个行为与意识难以同步的粘合体。想罢,他决定结束仪式。
“Vahr Nish Zume……”
“Kniz Glok Vlun……”
“Rivn Gnak Thum……”
“……”
在龙父的咒语中,艾默妍妮摆脱了沉重的躯壳,但她却无法摆脱那段身为龙巫妖的过往。她怀疑眼前的一切,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存在于世。带着满心的迷茫与不安,她缓缓接近了巨龙。
“Fana——”(父上——)
“Guten su zova,suna ?”(都结束了,是吗?)
“Vahahija su lutin!”(自由的感觉真好!)
由于全身的肌肉都被坚硬的鳞片与角质覆盖,龙类的表情甚是匮乏,但那微微颤抖的脖颈与起伏的胸腔足以表明,艾默妍妮的问候给龙父带去了莫大的安慰。他张大鼻孔,从魂体散发的柔光中汲取着女儿的气味,随后,他又轻轻呼出一口龙息,除去了残留在魂体表面的污浊。待一切尘埃落定,这条巨龙展开翅膀,以长者的身份接受了女儿的回归。
“Zuten su donke suza,Emoraine ina。(吾亦兴哉,艾默妍妮女儿。)”
“Zuten vontonde nuten musach,vontonde nuten fanade zuten。(吾几乎忘记了你的声音,忘记你以吾为父。)”
“Monkang nuten hasku zuten?(你是怎么解救我的?)”艾默妍妮问道。
“Niz nasod。(那并不容易)。”
像照料刚刚破壳的雏龙一般,龙父伸出舌头擦拭着女儿的魂体。享受团聚的同时,他用轰鸣与鼻息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此时,小队三人终于打破覆土,爬出了掩体。
见基恩的双臂满是烫伤,赛拉赶忙拿出一瓶冰帽菌菇的萃取液。
“药液需要稀释,我这就去融些雪水。”
“你说得对。”基恩吭了一声。
“你指什么?”赛拉问。
“我是说我不该幻想有谁能让贝蒂等人起死回生。他们的灵魂、骸骨、血肉早已不知去向。在这种情况下,相信即使巨龙也爱莫能助。”
“你们在说什么——”
“贝蒂是谁,索斯彬又是谁?”
莱迪娅本想继续追问,但见基恩正被伤痛折磨,她只好将余下的问题咽回了肚里。
“全当那是我的牢骚吧。”
“我们的营地又不见了,好在我们都还活着。”
“对,我们还活着。我这就兑现之前的承诺。”说着,基恩卸下人类伪装,露出了咒逐者那张死灰色的脸。
“事情要从金色水车说起——”
“那时,我还是个孩子……”
基恩的讲述简单明了,却再一次翻新了莱迪娅对世界以及对同伴的认知,而当发生在铁石镇、法师塔以及莎朗峰的事情被串连在一起时,她更是哑然失色。她时而望向赛拉,希望后者能说些什么缓解她内心的不适,但赛拉却只顾着调配药水,直到故事结束,这位药剂师都未发一言。
莱迪娅知道,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将为自己今日的好奇而后悔。或许某一天,这份真相将会成为自己的负担,甚至给自己带来麻烦。不过眼下,她更愿意把这份真相当作信任。
“就这些?”
“对,就这些。”基恩应道。
“有件事我很好奇,关于你们——”
莱迪娅望向赛拉,正欲开口,却感到头顶生风。下一刻,巨龙之女已经来到三人近前。
“我,艾默妍妮,龙父之女。”
“敌人称我为‘灰烬之灾’、‘覆灭之火’——”
“同类称我为‘焚尘’。”
“你们助我重获自由,我会奖赏你们。”
“现在,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一座矿藏——”
“一群奴隶——”
“还是一件武器?”
见三人在低处交头接耳,艾默妍妮没有动怒,而是一反常态地表现着她的大度与耐心。在她看来,无论三人作何选择,这些奖励都将以她的名义进入本土人的视野,影响本土人的生活。那时,三人将成为她的喉舌,助她威名远播。
“选择矿藏,我将向你们揭示它的方位。只要按图索骥,你们就能得到那里的财富——”
“矿藏?听起来不错。想要在山谷立足,我们需要一份产业。”赛拉念叨着。
“不。如果没有实力,那迟早会成为别人的家产。你知道我在说谁。”莱迪娅提醒道。
“……”
“奴隶侍奉主人,这理所当然。选择奴隶,我会让他们到你们指定的地方集合。”
“他们会知道谁是他们的主人——”
“他们会知道背叛的下场——”
“他们会忠实地侍奉你们。”
“奴隶,这是个不错的选择。”莱迪娅低声说道。
“我们的庭户不多,一群奴隶刚好可以补充人手。”
“你认为呢?”
“不,那不划算。”赛拉说道。“我们的粮仓不够大,每多一张嘴就多一份负担。”
“没错。”基恩连连点头。
“矿藏、奴隶都不如武器来得可靠——”
“这么说我们达成共识了?”
“……”
“所有战士都渴望一把神兵利器伴自己驰骋沙场。”
“奉上武器,我会为其注入龙炎——”
“这把诞生于龙炎之中的武器将会是敌人的噩梦——”
“在它面前,敌人要么跪下,要么倒下,没有其它选择。”
“……”
“现在,是时候做决定了。”
“你们想得到什么?”
“一座矿藏,一群奴隶,还是一件武器?”
话音刚落,赛拉站了出来。
“尊上,我们不要你的奖励。”
“这是莱迪娅,她被诅咒了,那是来自亡者的诅咒,所有医者都无能为力。”
“我们希望你救她,这是我们唯一的——”
“够了!”
“凡人,你胆敢和我讨价还价?!”
嘶吼中,巨龙之女怒张双翼,脖颈虬结,脊刺倒竖,目露凶光。若不是处在灵魂状态,她的鼻孔周围定然已经硝烟弥漫。见赛拉不为自己的龙威所动,她潜下身形,向其发出一阵低吼。
“你想和我讨价还价——”
“是这样吗?”
赛拉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请求竟会招来巨龙之女的怒火。在对方那张流淌着火焰的虹膜上,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正战战兢兢地抓握着衣角,看起来就像一只陷入狼群的羔羊。这一刻,她重新认识了自己的渺小,于是赶忙放低姿态,以表臣服。
“原谅我的冒犯,强大的龙父之女,我无意与你讨价还价。”
“最好如此。”
“我的火焰曾将城市夷为平地——”
“我的利爪曾让敌人血流成河——”
“不要以为奴颜卑屈能换来我的好感,也不要认为你们今天的帮助是一张护身符。这些不过是你们在我所辖范围之内活动的许可。一旦你们越界,我会毫不犹豫地摧毁你们。”
就在巨龙之女大摆龙威之际,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听到龙父的召唤,她旋即离去,将三人撂在了原地。
“我敢说她曾和人类打过交道,那多半是一段不愉快的经历。”赛拉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趁早离开,免得自讨没趣。”基恩提议道。
“我们想到一起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莱迪娅应着。
“……”
这边,三人的行动如履薄冰,而在远处,巨龙父女间的对话却仿佛一场战斗的前序。两者时而唇枪舌剑,向对方输出自己的主张,时而大摆身姿,展示着各自的实力与权威,大有一副既要争得口舌之快,又要在气势上取得上风的架势。
诚然,基恩很善于察言观色,他能通过眼神、表情和肢体动作判断目标的想法,赛拉更是能通过观察心跳与血流拿捏目标的心理动态。但他们的经验并不适用于龙类。唯一能确定的是,巨龙父女争论的焦点是那具躺在地上的躯壳。
一段时间后,巨龙之女发出一阵深长的鼻息,看起来她做出了某种妥协。
“Onzi,fana。Eli nuten suli,Zuten lihach。”(好吧,父上。如果那是你的决定,我会奉行。)
“Envr liz,Minastah otern。”(既然如此,轮到人类了。)
说话间,巨龙将莱迪娅召到了艾默妍妮的躯壳前。
“现在,听好——”
“从今以后,你不再是Minastah(米纳斯塔,龙语,泛指类人生物)——”
“你是莱迪安·龙歌,DelakenSuna。”
未等莱迪娅发问,巨龙的吐息已经降临。转眼间,她便失去意识,浮向了半空。
龙息之下,时间的齿轮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一切所及之物都在加速消亡。在这阵时空紊流中,艾默妍妮的鳞片似枯叶般飘零,肌肉与骨骼如焚灰般散去。与此同时,这位巨龙之女的血液涌向了唯一没有分解的器官——心脏。
每次跳动,艾默妍妮的心脏都在缩小,很快,它便与莱迪娅的心跳同频。最终,这颗龙心像寻得归宿的流星一般坠向了莱迪娅的胸口,并在那里褪去了它的光芒……
直到巨龙将莱迪娅送还,基恩与赛拉才如梦初醒。
此时,莱迪娅的伤口已经愈合,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战鼓擂动。见状,赛拉如释重负。
“跨物种器官移植——”
“即使在我的想象中,这也是不可能完成的手术。”
“尊上——”
“请接受我的敬意。”
“DelakenSuna就会醒来——”
“你们需要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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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何方面,龙类的实力都足以凌驾众生。因此,它们不需要为生存担忧,亦不会被琐事困扰。对于它们来说,几天的等待只是生命中无关紧要的辍笔。偏安一隅地享受时光流逝,偶尔见证其它生物化作尘埃是它们的特权。但对于满怀期待的基恩而言,这些天可谓度日如年。若不是身在巨龙的屋檐下,他定然会搭建一个像样的营地以供栖身。至于赛拉,空旷的龙穴同样令她感到不适。另外,总在巨龙的视野内活动让这位药剂师不免把自己和实验室里的老鼠联系在一起。好在时间对吸血鬼有着无限的包容,而她也懂得把时间用在恰当的地方。
“……”
“结合——”
“不同的——”
“魔法能量……”
“……”
“打破——”
“魔法能量的——”
“界线……”
“……”
“让我想想。”
“……”
经过一段时间的梳理,赛拉终于将龙父那翻词不达意的讲述总结成文,而当回看这份成果时,她却发现其内容着实有些荒谬。为了探求真相,她再次找上了巨龙。
“尊上,我有一些问题。如果你有时间——”
龙父注视着赛拉,由于血族的拥抱,后者的肉体已经被定格在其跳出生死循环那一刻,这样的个体无法进行时间推演。于是,他轻扬下颚,转移了视线。
“时间对吾没有意义,对你亦然。”
“吾已经感受到你的敬畏。”
“你可以继续了——”
“吾在听。”
不可否认,巨龙对语言的学习、运用,以及对事物的洞察力超出了赛拉的想象。她甚至怀疑‘时间对我没有意义’,这句常被那些吸血鬼同类用于彪炳自己的口头禅出自于某条巨龙。
“好吧。我这就开始。”赛拉咽下口水,应道。
“我曾读到过一篇关于陨石坠落,而后将城市夷为平地的记录,其作者是一位占星师,他将那场灾难称为‘灭世之雨’。”
“在记录中,占星师提到了燃烧的天空、经久不散的腐蚀尘埃,以及持续数月的闪电风暴等一系列魔法现象。”
“你说过,强大的施法者往往会追求打破魔法能量的界线,将它们结合在一起,进而创造出更具毁灭性的法术。”
“结合你的观点以及占星师的描述,我认为那场‘灭世之雨’并不是天灾,而是施法者通过干预星体运行导致的人祸。”
“我说得对吗?”
在时间这条长河中,龙父已然经历了太多,以至于他不得不用魔法将那些微不足道的记忆封存。调阅这些记忆并不轻松,那就像是大海捞针。尽管如此,他还是带着赛拉提供的线索进入了冥想……
经过一段时间的检索,巨龙在记忆中翻出一段来自同类的转述,随即将其译了出来。
“长者纪元末期,一颗陨石坠向了海吉拉——”
“天空为之燃烧,大地为之撕裂。火山爆发、海啸接踵而至。闪电风暴倾泻数年之久,而后是延续百年的寒冬——”
“即使身在达瓦霍琳,龙类也能感受到它所引起的魔法波动……”
“……”
“对于人类来说,那是灭顶之灾。因此,没有人能记述那样的灾难,更不可能将其传于后世。”
“除非——”
“除非什么?”赛拉问道。
“除非他就是那场灾难的始作俑者,至少是其中之一。”
“原来如此……”
“你认识那个人?”基恩上前问道。
“不,我只读过他的遗作,当然,也可能是作品。你懂的。”
“……”
此时,赛拉仍意犹未尽,但巨龙却无心延续这次交谈。他展开双翼,伸了个懒腰,随后盘起尾巴,找了个称心的姿势卧了下去。
“在你身后,DelakenSuna已经醒来。”
“你可以离开了。”
随着双翼落幕,龙穴陷入黑暗。很快,鼾声响起,将基恩与赛拉赶回了营地……
见同伴安然无恙,莱迪娅松了口气。
“我错过了什么,一场庆祝?”
“不,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要说。”基恩应道。
“是什么?我听着。”
基恩回忆着那些儿时听来的传统,酝酿许久才再度开口。
“莱迪安·冬歌,格里纳德与温妮拉之女,吟游诗人的克星——”
“你曾承受亡者诅咒而不死,你曾在龙炎中沐浴而不焚——”
“你像钢铁一样可靠,像狐火一样纯粹。”
“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我需要你,我们需要你。我希望你留下,留在我身边。”
“我向你保证,我的盾牌就是你的盾牌,我的斧头就是你的斧头。”
“如果有战利品,我会让你先挑选。”
“如果有美酒,你将与我同席。”
“如果——如果——”
“呃——”
见同伴已经词穷,赛拉赶忙上前附和。
“是啊,龙歌女士——”
“加入我们吧。”
“我们会照看彼此的后背。我们的屋檐下永远有你一席之地。”
思量片刻,莱迪娅点头应下了同伴的邀请。
“你记得我母亲的名字,还记得我讨厌吟游诗人。”
“很好,我加入。”
“我的盾牌就是你们的盾牌,我的武器就是你们的武器。顺便说一句——”
“莱迪安·龙歌,我更喜欢听到这个名字。”
“当然,龙歌女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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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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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瞒你们说!就在刚才,塔莉娅峰那边的云彩烧了起来,还有很多闪电!”
“云彩又不是毛皮,怎么可能会燃烧?!”
“我用我的胡子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必当真,上次喝酒时,他已经把胡子输给我了。”
“噗——哈哈哈哈——约瑟芬!再给我来一杯!”
“……”
“……”
“你看,在那高山之巅,在那高山之巅——”
“你看,云中燃烧的火焰,云中燃烧的火焰——”
“是谁给我们美酒,是谁给我们武器——”
“是基里恩的侍女,是基里恩的侍女——”
“你看,在那高山之巅,在那高山之巅——”
“你看,密集如雨的闪电,密集如雨的闪电——”
“是谁给我们食粮,是谁给我们牛羊——”
“是金发的瓦罗拉,是金发的瓦罗拉——”
“……”
未等吟游诗人唱完,一只拳头砸在柜台上,发出一声脆响。
“快闭嘴吧!约什纳·韦德维恩!你的填词糟透了!如果你害我失去哪怕一个客人,我就把你的舌头钉在墙上!”约瑟芬大叫着。
“死到牛腚眼里去吧!老毒妇!”
话音刚落,一只酒杯朝约什纳所在的角落飞了过去。由于常年混迹于街头市井,这位吟游诗人可谓身手敏捷,在举起曼陀林保护脑袋的同时,他向那些嘲笑自己的人送去了一阵“祝福”。
“听我说——都听我说!”
“你们的舌头会长脓包!”
“你们的蜜酒会变成苦药汤!”
“你们的妻子会守寡!”
“你们的子孙会夭折!”
此言一出,更多酒杯不依不饶地飞向了约什纳。见事不妙,这位吟游诗人立即掀翻桌子,夺窗逃出了酒馆。
“总有一天——”
“不。是要不了多久——”
“你们会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而我——会在你们的床前跳舞——”
“就像这样——”
就在约什纳准备奏起曼陀林,庆祝自己“以少胜多”之时,酒馆内传出一阵嘈杂。
“你等不到那一天了!混蛋!”
“我们走着瞧!”
“抄家伙!抓住他!我要把他钉在门板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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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我到山颠林地祈祷,忽然看到塔莉娅峰那边的云在燃烧,还有很多闪电。”
“对,我也听说了。人们都在谈论这个。”
女人坐在床边,擦拭着丈夫生前用过的盾牌。
“我们明天再讨论这些怪事吧。你们该睡觉了。”
“基里恩(维萨恩世界的武神与战争之神)会用美酒佳肴招待父亲的,对吗?”
“对。你们的父亲敢于直面雪猿。基里恩没理由拒绝像他那样的战士。”说着,女人背起盾牌。“我要去巡夜了。如果你们在我回来之前入睡,明早会得到浆果奶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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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之主的长屋内,一只铁手敲打着座椅扶手。
“让格尔加罗立刻来见我!我要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我认为这件事与那老家伙无关,即使有,也不值得大动肝火。高原人都知道,他的魔法和占卜堪比母牛撒尿,不着边际。更何况基尔默的风暴并没有降临高原,我们的头顶甚至没有多出一片云彩。”
“是啊,父亲。萨满向空气中释放药物是为了防止牲畜染病。况且,他没理由在自己生活的土地上降下灾祸,不是吗?”
“要是凯诺在就好了。他能去未眠山脉探查一番,然后告诉我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要你允许,我这就出发!”
“不,凯斯。在我为你找到合适的女人之前,你就给我呆在高原。可怜你的弟弟和你难产的母亲。擎风者家族不能再减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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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霍芬德城的法师塔顶层,平原之主安吉雷达尔透过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天空。
“告诉我,大法师,昨日天空的异象预示着什么?”
“那预示着你希望我为你占卜。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是大法师,不是占卜者。在我看来,但凡自称占卜师的家伙都是江湖骗子、傍地郎中。没有哪个大法师会在占卜上浪费时间。”
“我要派人去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你吧。总之,不要派肯纳去。我身边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