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蔺翌日就去了西关,与梁勇就着如今边境的形势做了分析,以备自己走后两郡的安全做了应对。
就在他安排好替身,准备上路前,殷帝准许子蔺回京的圣旨到了,就这样,秘密一行的数人就转为公开。
启平不安道:“侯爷,回京的奏章压了这么久,偏偏这时候才下旨,怕是回去这一路不安全。”
“安不安全都要回去,尤其是陵川,我势必先回去一趟。”
莫子蔺公开奉旨回京,索性带了一百多侍卫,又带上了自己早就备好的替身莫五。
这是名与子蔺身形长相都接近的侍卫,至少有八九分相像。说起这莫五,子蔺记忆犹新,那是在他十七岁初次带兵时,奉父命疏散安置受灾地区的流民,在镇压一次骚乱时救了部分被歹徒胁迫的难民。此后,这位比他还大两岁的奇怪男人就追着他不放,说他是与自己相貌相同的旧主,言辞凿凿,死缠烂打。等查清这人家世简单,如今又是孤身一人时,便收进了卫队。
这七八年来,莫五一直刻意模仿侯爷的动作声音,好像生来就是为子蔺打造的替身。他平时不常在外人面前露面,就是为着应对不时之需。
子蔺公开回京的好处是对滇池两郡的防务更加缜密,他把权利交给了梁勇,寥春协助,并在关外加设了两个卫所,各驻军两千,以备防范鲜卑的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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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鹤山庄的梅朵自从子蔺走后,两天里食不知味,夜不安寝,总觉的子蔺瞒着自己的事很重要。山庄事务一直都是父亲和大哥在管,三哥管着买卖,二哥管着庄子上的卫队。独独自己是庄上养着的闲人,无拘无束也没心没肺,再早她和嫂嫂侄儿们还打打闹闹的,这几日反倒闷着也不出门。
红玉眼瞅着梅朵和小银狐面面相对,趴在亭子的石桌上发呆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去劝她。
碧玉捧着一碗碎肉丁回来,看着红玉问道:“我都转了一圈了,小姐也没换个姿势?”
红玉摇头:“没,半天没动,像丢了魂儿。”
碧玉把肉丢给小银狐:“喂,吃吧,吃饱了再趴着。”
然后她推推梅朵:“小姐,你看这狐狸两天就胖了一圈,没准等侯爷回来都不认得了。”
梅朵回神:“喔,是吗,我看看。”她抬手去抓狐狸毛。
小银狐“呜呜”着把头塞进碗里。
“你这臭狐狸,有吃的就不认人了,吃完了去减肥!”梅朵命令。
一开始梅朵追着狐狸跑,后来狐狸追着梅朵跑,梅朵用轻功耍的小银狐一愣愣的撒欢打跌,两日不见的笑意终于出现在她脸上。
俩婢女也会心一笑。
玩了半个时辰,梅朵被叫到父亲的书房。
书桌上有一只白羽灰背的鸽子,正从梅冉的手里吃谷粒,‘咕咕’的声音,在静静的书房里显得很单调。
“爹,你叫我?”
“坐吧。”梅冉看了眼女儿,把手里的谷粒撒在桌上。
“你可知侯爷为何走的急?”
“听说是京城有事。朵儿不知何事。”
“你娘是苍南族圣女,她与你师父离开南羌,在北凌隐居,若不是有人查到你的身份追杀你,她也不会被害。你娘从你刚生下就唤你格桑,就是想让你这一生活的顺遂幸福,不想让你一辈子背负着什么宿命枷锁。”
梅朵心里涌出悲伤,那是原主残留的情感,她压住眼里的情绪不敢看梅冉。
“你师父很早就封印了你体内的命格,在山庄,你成长的这十五年里,除了那次意外,你活的无忧无虑。这是我和你哥哥们的愿望,也希望你的婚事顺遂。”
梅朵有所顿悟:“爹爹想对我说什么?”
“莫家如今被掀到了浪尖上,有人别有用心传播童谣,暗示莫家有逆反之心,还散播侯爷是乱世灾星,说天象征兆皆因此故。”
梅朵气道:“纯是无稽之谈,哪里有异象了,定是那皇帝容不下莫家安稳,挤兑他们。难道爹爹信了?”
梅冉叹气:“爹爹不信,莫家几代人以血肉之躯守护北凌,就是有难,爹爹也出手援助。我信莫家,也信莫子蔺的人品,所以你,”
梅冉又叹气:“你不顾闺训,不顾你爹的脸面,追着子蔺到处跑,爹也认了。可爹不能明知前路艰险,还要把你嫁给他,这绝对不行。”
梅朵先是被爹说的一乐,后面听了脸又一变:“爹爹为何把这事说绝,路是我选的,人也是我挑的,本就不是爹爹选的,不需要家里同意。”
梅冉气的一顿,说道:“你是梅家女儿,为父平日再宠你,也不会容你如此叛逆。”
梅朵想说我不是,可她不敢。
“爹当初与娘成亲,可知她是苍南圣女?可知她的身份会带来麻烦?爹爹与娘亲的感情,山庄里无人不晓,却为何不能理解梅朵?”
梅冉一时无语,情之一字他明白,是不易掌控的。
梅朵也不想与爹爹硬顶,但又不能给爹爹松口,软中带硬道:“女儿也不是不懂,如今他有劫难,我可以暂时放下婚事,却不可以放弃。心里装了他,便是一生一世,谁也阻止不了。”
梅朵铁了心,从父亲那得了消息后,在一天的清晨,山庄里就发现不见了四小姐身影儿,并且一同消失的还有她俩个侍女。
梅冉怎么能不知道她的去向,他转头就派了一拨护卫沿着通往京城的路寻找,若是劝不回小姐就沿途保护。然后又送信儿给从江南往回赶的长林,让他通知沿途的商铺联络点,发现四小姐及时给山庄送信。
这阵势,几乎云鹤商行的人都知道四小姐在外的消息,若是有人敢冒犯,那是不想要命了。
三天后的中午,在北凌与南郡相交的茂山镇四喜客栈,店伙计客客气气引进一位姑娘。
姑娘一身红色锦衣束腰,外罩粉红纱收腰裙,裙底堪堪露出一对小巧的紫红皮靴。乌发于发顶盘绕,只用一根镶墨玉凤尾金簪绾了,脑后青丝飘逸过腰。
身后随着的侍女一紫一绿穿着,也是清秀俏丽,既像行走江湖的女儿,也像大户闺阁的小姐。
梅朵坐下后第一句就是问:“最近可有一队官兵向南路过?为首的主子二十多岁,生的高个十分俊俏的,见过没?”
三天来她都是这么问的,这才循着踪迹追到这里。一路问过来,红玉姐妹也习惯了,不像第一次问的时候,姐妹俩互相笑对,侯爷俊俏吗?又摇头,俊不假,俏在哪里?
店伙计挠挠头:“昨天是有一队官兵,有三四百人吧。那当官的也是挺俊,可他们吃过晚饭连夜就上路了,你们若是赶,怕是明天也追不上的。”
“那还啰嗦什么,快去备饭。”梅朵解下佩剑撂到桌上:“面,要三碗面,三样各式小菜,快一点。哦!还有一块生肉,或是鱼虾都行。”
对于小姐风风火火的赶路,已经习惯了的红玉和碧玉,从容入座。
听到有吃哒,小银狐从行李包里钻了出来,大喇喇的坐在红玉身旁。
碧玉高兴道:“我们也连夜赶路,兴许明后天就能赶上侯爷了。”
“嗯,”梅朵也高兴,终于有了他们的具体行踪。
“我们再赶一天后,就不紧不慢的偷偷跟着,只要跟着他们便好。”
碧玉不解:“为什么小姐不见侯爷?要是跟丢了咋办?”
不等小姐说话,红玉拍了小银狐一下道:“有它在,只要不远,还怕跟丢了吗。”
“我怕一见面,侯爷派人把我们捆了送回去。”
梅朵说了心里话,别看她平时耍赖赖着子蔺,可她知道如今形势,三哥的脾气不是好惹的。
听了自家小姐说的担忧,红玉终于敢说了句:“小姐这次也忒莽撞了些,往日离家,也不过是北凌的地界,如今追着侯爷一路往南向东的跑,老爷一定担心生气,回头怎么交代?”
梅朵是被爹爹说的一阵赌气,才顾不得后果。反正已经走到这里,势必要在三哥那里讨个安心才行。
“管不了以后,只要侯爷安安全全过了京城这一关,回去任凭爹爹发落,还能吃了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