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抄家了却阎王债
向河渠是十月十五日第一次被拘留的,期满后过了二十天,又受到第二次拘留,如果按此计算,那么到十二月底元月初将会有第三次,直到元月底也没见执行庭有什么动静,向河渠估计村里的证明和自己的信也许起了作用。
不过即使有作用也不见得执行庭就此结案。从惊动市政法委书 记这一点看,顾荣华是花了本钱的,执行庭的人得了好处会就此罢手,这不可能。但是两份证明却也让执行庭为了难,再拘留明显不合法,何况前两次拘留时自己都申明了观点,服从只为执行庭好交代。执行吧,执行什么呢?一个低保户连房屋拆 迁款都没了,还有什么可供执行的?
向河渠想不出执行庭对这事的执行办法,觉得很难办。那是他不在执行庭工作,没有经验,事实上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难,执行庭还是有办法的,这不,执行的措施来了。
二月五号凌晨,向河渠夫妇还睡在梦中,突然铁门作响,门外传来高喊“开门”的声音。向河渠对凤莲说:“执行庭来了。”凤莲吓得直哆嗦,问:“咋办?”向河渠说:“别怕,了不起就是抄家,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罢穿衣下床,拉灯,开门,再到大门处开门。
门一打开,几名警察立即涌入,蒋庭璋说:“奉命查抄。”向河渠说:“抄吧,除了书,没什么钱。”
经一个多小时的查抄,共搜出各种面额的钱币4837元7角,留下537元7 角作生活费,4300元全部带走。查抄中发现已出版的《成功八策》上写有向河渠的姓名,问道:“你写的?”向河渠说:“是的。”同时也发现了几本书的书稿,蒋庭璋说:“倒真是个文人,可怎么不识人呢?走吧,跟我们走一趟。”向河渠说:“行的,等我收拾一下换洗衣服。”蒋庭璋说:“好吧,要快一点儿,还有两家呢。”
到门外发现顾荣华坐在车里,这才知道执行庭没有摸错门是他带的路,笑笑,没作声。这一回向河渠坐的不是囚车,一路上听他们相互说话,才知是全市的统一行动,蒋庭璋这一组是南路。路上一户户主不在家,一户也是查抄后事主上了车。到临江人民法院时,太阳已在慢慢升了起来。
顾、向案件大概是放在第一桩处理的,蒋庭璋让人带两人到一间房,吩咐两人商量商量如何解决,然后就轻轻地带上门。
毕竟是自己欠人家的钱,向河渠觉得还是主动些的好,于是说:“蒋庭长叫我们商量商量,请你说说最起码的要求吧。”顾荣华说:“事情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好商量的,照生效的文书办呗。”向河渠说:“这样说的话,那就等我有了让执行庭执行的财产再执行了。”
沉默了十几分钟,向河渠问:“是你去向庭长汇报还是我去?”顾荣华说:“我不去。”向河渠说:“你不去我去。”说罢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向河渠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作了汇报,蒋庭璋说:“你去喊他来。”向河渠站在办公室门前喊着:“老顾,蒋庭长请你来一下。”
顾荣华进屋时,向河渠问:“蒋庭长,我是不是回避一下?”蒋庭璋说:“不用。今天我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谈,都坐下。”两人各自坐下。
“顾荣华,这是向河渠写来的信,你可以拿去看一下。”蒋庭璋指着早就放在桌上的信说。这封信是通过打印机打印的,很明显肯定不止一份。
“不用看,他是写书的,有什么不会写的?”
“那也该看看写的是不是事实,也许我在说谎呢。”向河渠说。顾荣华理也不理。
“沿南村委会证明向河渠是低保户,这次查抄发现到处都有钱又都是小钱,总共不到五千块。查抄表明向河渠确实贫困,拆 迁款全部归还了其他债主是可能的,老顾,你有向河渠隐匿财产拒不履约的线索或证据吗?如果有,请提供,我们现在就去查抄。”蒋庭璋说。
“没有。不过说是全部还了人也只是他说的,谁知他还了没有?”顾荣华说。
“我可以报出债主的姓名、地址和还了多少的数额,执行庭可以去查证。”向河渠随即报出一连串的人名和数据,然后说,“还有何宝泉的一万二,童国强的一万,祖成林的两千,我妹的八千没还,也可以一并查证的。”
顾荣华说:“事前编排好了说法,到哪儿查去?”向河渠说:“这么说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事实上顾荣华也说对了部分事实,自第一次拘留回家后,向河渠确实一家一家地说好了还债的数额和日期,而且多数是假的,也正如顾荣华所说的,是无法查证真假的。
蒋庭璋说:“我不去论证你俩之间的是非对错,要说的是你顾荣华在把钱拿出来时就应当清楚,投入是有风险的。”顾荣华说:“他写的是借据,不是投资。”
蒋庭璋说:“我说的是投入,借贷也是一种投入形式。银行借贷也有风险,款子借出去了收不回来的案例数不胜数。你借贷给他就有风险,他赚了钱,你那高出银行利率的收入就归了你,他亏了本,破了产,就只能依据剩下的财产依规定偿还。
不论向河渠剩下的财产是多少 ,依规定得先留下他和他的家人基本生活所必需的房屋、家具、用具和必须的费用,余外的才能拿来还债。向河渠的拆 迁款就是没被拿走,也得保留可供他和他的家属住的安置房的购房款和最简单的装修款,其余的才可以还人。
沿南村委会证明向河渠已在九月十六号前分三次取走拆 迁款,其中五号的那一笔就是还给该村总帐会计的。据向河渠说借这笔债是为了还你,换句话说等于还了你。其他的我们不知道,至少这一笔是真的。
依照你的说法没法证明他没还人,那就是说没法证明他的拆 迁款还有钱多着。依据法律规定,被执行人有无可供执行的财产线索是要申请人提供的,你拿不出向河渠有可供执行财产的线索或证据,你要我们怎么办?
象这种情况不用说你,就是我自己也没法。我的一个朋友办厂缺钱,找到我,我尽我所有的积蓄,又向朋友借了点,凑足四十万给了他。后来亏了,亏得一塌糊涂,我只弄了辆大半新的卡车,值几万块,能有什么办法?”
“老蒋,电话,找你的。”办公室里有人喊,蒋庭璋进去了。
听着蒋庭璋的发言,向河渠确信他的信和证明起了作用,蒋至少不再敌视自己,并稍微倾向自己这一边了。
“向河渠,过来,电话是找你的,你们书 记有话跟你说。”蒋庭璋说。
向河渠忙应声走了进去,拿起话筒刚喊了声“书 记”,电话里就传来孙为民的声音,他说已知道了抄家的结果,很好。他说要准备给点钱。他要同蒋庭璋磋商今天结案,要向河渠给个底码,多少钱能结案。向河渠说上次商量过借沈锦华顾兰英的得还,一万八已还四千五,还剩一万三千五,连同利息之类的给两万。孙为民说:“那就以两万为基础,能少给不多给,你让蒋庭璋来跟我说。”
向河渠放下电话出来说:“蒋庭长,我们书 记请你。”
蒋庭璋第二次走进里间,这一去足足说了十五分钟以上的话,说了些什么,听不见,只听得最后几句是:“好的,好的,......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好的,好的,......谢谢,谢谢......一定,一定。哎---,向河渠,你再来一下。”
孙为民在电话里说了跟蒋庭璋对话过程后说:“我是这样考虑的,长时间拖下去不是个办法,不见得你今生今世就没有翻身的机会,这很难说。你已同意两万了,我以此为基础跟他协商。他说不算违约罚款,本息就是九万,两万也太少了,起码得五万。我说两万他也拿不出来,还得村里帮他担一肩,多了我也不好交代。最后磨的结果是三万。今天查抄的钱扣除执行费外,三千块算在内,我承认结案后凭他莶的字给两万七。”向河渠说:“听你的。”孙为民说:“说话策略点儿,有话回来再说。”向河渠应了个“行”字。
见向河渠回到坐位上,蒋庭璋说:“为你们的事,刚才跟沿南村孙书记通了话,他介绍了向河渠的经济情况,说亏债总额三十多万,经管办、信用社都已消了帐,还欠二十多,这次拆 迁款还债后还有几万没还。
他说这是全村典型的特困户。说他典型不特指欠债多,欠债比他多的还有,而是说他为办乡办厂集资,厂倒债务落到个人头上。当厂长、会计二十多年,没捞到钱反而陷入经济困境的特殊。说乡镇企业资产管理局局长认为这是全滨江镇的特例。允许他付拆 迁款还债就是基于这个原因。至于今后他的住房如何解决,镇与村委会还在考虑中。
他说全组四十几户居民只有两家没装自来水,他是其中一户,是低保户。说如果我逼他写东西还债的话,他敢保证一分钱也弄不到。
我说困难归困难,欠钱是事实,多少好商量,一分不给说不过去。他也认为有道理,最后我俩商定了三万,连同今天的查抄款在内。老顾,你怎么说?”
顾荣华没发言,向河渠倒先开了口,说:“我没钱。”蒋庭璋说:“没你的事。”向河渠说:“怎么没我的事?我拿不出来。”蒋庭璋没好气地说:“罗嗦什么?说没你的事就没你的事,又不问你拿钱。”向河渠不作声了。
“我的话说得很明朗,你同意呢,我帮你写个和解协议书,三万块结案,明天就拿钱。不同意呢?我随你。
但必须告诉你的是:沿南村委会出的证明表明在你们调解协议莶订前拆 迁款已被付清,向河渠没按协议还钱,不属拒不履行生效的法律文书,不可以行使拘留处分权。
怎么办?你考虑,反正我觉得这么做对得起你。这样,你先想想,我写出来再说”随后就写了起来。
一会儿功夫就写好了,先递给顾荣华说:“同意的话莶个字。不同意算我多事,你该找谁找谁去。”这话份量可不轻,言外之意不莶字,以后就别找他了。
顾荣华仔细看看协议的内容,不声不响地莶了顾荣华、吴锦华的姓名。
向河渠站起来走到桌前拿起协议书,只见除案由外,协议内容是:
乙方保证于2010年元月6日下午4:30前一次性给付甲方顾荣华吴锦华30000元(其中27000元由顾荣华和乙方到临江市滨江镇沿南村孙为民处提取,另3000元于2010年元月22日给付甲方,从法院转)。
两次执行费用由乙方向河渠承担。
此协议为一揽子解决方案,双方无任何异议。
如乙方不能按上述协议付款,则仍按两份原执行依据执行。
向河渠在乙方栏内写上自己和凤莲的姓名。
蒋庭璋说:“老向,你去复印一下,复三份,不,四份。”向河渠答应着去了。复印回来后,蒋庭璋给了向河渠一份,在给顾荣华的那一份上写下了两行字,莶了他的名,说:“你凭这个去找孙为民,他会给你的。还有三千,过了正月初九,你初十到法院来拿。回去路上不要欺侮人家。就这样。”
出了法院大门,向河渠到公用电话处给孙为民打了个电话。孙为民说:“明天你来不来无所谓,我会让他打张收条的,什么时候来拿都行。这样一来你们可以放下一桩大心事了。”
向河渠说:“多亏你大力帮忙啊。”孙为民说:“我早就说过,只要我帮得上忙的一定帮,这是应该的嘛。”
拎着没用上的拘留用的衣服和书,向河渠高兴地上了车。当晚邀请房东共饮,庆贺终于了却阎王债,并以《终了阎王债》为题即兴咏两首小诗,说是:
一、而今了却阎王债,虎背颠簸终不再。一声长啸归去来,我还是我回常态。
二、如箭在弦十五载,收放由人无可奈。如今莶得一纸书,欣喜终了阎王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