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了第八杯水,仍未见紫苏出来,想到她可能是在上着洗手间了,我起身又再去倒了一杯水。经过洗手间时瞥见门是开着的,知道紫苏并没有在上洗手间,我手握着杯子,看了看店里现在没有客人,就探身来到了书店里边的隔间门旁,往里边探去,紫苏果然在里边。小房间里一台电脑、电脑座椅,桌上放了个挂着一块小人挂件的红白两色杯子,一个可以拉伸的躺椅,在其余都只是些库存书本和杂物。电脑正在打开着,但是紫苏她并没有在使用,她正在小心地整理着堆到了天花板高的书本和杂物。
我站在门口,想跟紫苏搭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半晌,紫苏终于回头看到了我,她问了我店里现在是不是有没有客人。我不确定,抓着杯子又返回大厅看过了一遍,之后回来对她摇了摇头,向她表示现在并没有一个客人。紫苏见状,嘴角以一厘米的弧度上扬了一下,长长的眼睛弯了下来,似乎在笑。有过了一些时间,她大概忙完了手上的活,伸手把电脑给关了,轻推我出了小门外,一把带上了小隔间的门。
经过饮水机时我顺便倒了今天的第十杯水,重新回了角落的位置上落座。紫苏回了柜台,整了整她的工作台,完后用那红白小人挂件水杯接了水,也坐了过来。
“少了什么了吗?” 我询问道。
“什么?” 紫苏像是没有听明白我的话,“没少。”
“其实我并不认识那个女孩。”
我把刚才那闯入书店的女孩怎么怎么向我要了号码,怎么怎么又进了隔间躲避一位来买书的男子,怎么这么让我帮她叫车离开的经过,从头跟紫苏复述了一遍。紫苏只是边听边点着头,她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却也并不那么显得惊讶,她只是低头,一手抵着额头,一手拿着手机在看。
“这么容易就相信人?” 她抬头问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尴尬笑着说。
她顿了顿,说道:“这或许就是你不同于别人的地方。”
“轻易就相信别人也算不同常人的优点?” 我这样理解她的话,“不应该是傻?”
“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喝了水后笑道。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紫苏手抵住了额头,微微笑了笑。她打开水杯喝了一小口水,然后说道她算是也认识那女孩。
原来是这样,我等她往下说。
“阿姨,这个多少钱?” 这时进来两个大概是初中生的女孩,站在了柜台边上,她们选好了书,在等着结账。紫苏起身,微笑着迎接了过去,接过她们手里抱着的书本,扫码、打单,分装了袋子,分别递回给了两人。女孩们给了钱,紫苏边接过边说:“喜欢看书都可以来阿姨店里,不买也无所谓。” 两个女孩忍不住噗滋一笑,各提着书,带着银铃般的欢快地离开了。
“喝水?” 忙完后紫苏向我问道。 “都行。” 我说。 她从柜子里边找出另外的杯子,给我倒了一杯水。她端来水,把我桌上用的一次性塑料杯收进了垃圾篓里。那纸质的杯子看着要比刚刚在用的精致得多,而且比我刚刚再用的还要大一些,这就意味着这是我在短时间内的第十一杯水。“习惯多喝水?” 紫苏坐回后问。 “总没有坏处。” 我说。
“其实说来我也不算是老板,书店只是替别人看着罢了。” 紫苏说。“原先这里是另外一个老板来着,我算是店里的第一位员工,而那女孩是接着我之后进来,她也在这里做过短工。”
“也难怪。” 我说。
“见过多次面,也说过了话,但也就识的面,并没有多少了解。”
“接着你之后才进来?” 我问道,“就是说你原先在这里,但是过程中离开过?”
紫苏说:“那时一段时间正好闲着,见着书店开张招聘店员,想着来打发时间还能免费有书可看,就进来试试问了看。当时老板正在一个人忙着更换店里的灯泡,见着我进来时,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引了我坐下。他直截了当,解释说店里才试营业,工资没有多少,甚至书店不一定能够开下去多久,如果愿意的话,非常欢迎加入书店。其实他不知道我只是为了找点事情干,随时都将会离开,当然更不不在乎钱的多少。”
“那你呆了多久离开?” 我问道。
“三个月。其实每天的工作也不乏味,上下班就搞搞卫生,有顾客来了,招呼一声就任由他们随意看书去了,有买的话就再给结结账。看似每天重复的事情,我做起来却是觉得那么的有趣。每天早早来到店里就认真把书架的书拍了一遍、擦桌子、拖了地,洗洗手间。做完这些,我就可以在趁还早,在第一个顾客到来前的一大段时间时,自由地在自己的书架上选上两本感兴趣的书,坐着椅子闲适翻看。老板在这个时候会买来早餐,吃过了后,他进隔间里闷头看书或写作,放我一个人自在守着店。后来,他却愿意反过来,自己作为打杂员这样的角色,只用听我的差遣使唤就行,那样他不用在操心店里的各种琐碎事务,而一心闷头写作去了。当然,每当干活不能让我满意或者什么小事给我惹急了时,我也真就直截了当地将他大加责备一番。他性格很好,这个时候只能赶紧连连点头称是,然后一笑而过。”
“就这样从第一位员工变成了现在的老板?” 我插话,“而你那老板专职写作去了?”
紫苏没再说话,只是低头,不住转动着桌上的红白水杯。挂在杯子上的小人跟着她手指跳动着,虽然形态可掬,但外皮已有了时间的痕迹,不再像它的样式那样灵动了。
“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我试问道。
紫苏迟了半晌,“你指的是什么?” 问道。
我用手指了指她手中的红白色杯子。
“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就普普通通一个杯子。” 她细长的眼睛盯着自己手上的杯子很久,“要说意义,任何事物都有没有其意义,就看赋予它什么样的说法,就又什么样的意义 ,是一般的或者特殊的。”
“很有哲理性,是泡在书堆里久了的缘故?” 我打趣她。
紫苏也终于笑了出来,然后记起似的问道:“上次赠送的书可看了?”
“大概翻了一遍。”
“写的不好。” 她说。
“书又有有什么样的说法?”
“没什么说法,跟你买的词典也没什么不同的地方,只不过这书在店里完全卖不出一本,就拿来赠送。”
“虽然相比于那些所谓的作家,在作为文学作品上是算不上成熟,但还是有出彩的地方,能看得出来作者的灵性、天真、不拘的一面;作者大概第一次写东西,而且已经表达出了他所想要说的话,所以在我看来,那仍可说是为一部好作品。” 那本书我拿回去后就一直放着,并没有真正看完。但我所说的并不完全是谎话,书看了小半,确实给我这样的感受。
紫苏一笑了之,回了收银台。
我不知道她的笑是不是因为看穿了我的敷衍评论,对于自己说的谎话,我一向没有信心。
紫苏对着电脑,一边用笔快速地写着记着在核对些什么。大概忙了有二十多分钟的样子,她啪的一声把笔放下,收起桌上的表格纸张。完成了工作,她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额头和太阳穴,然后取下发带,把头发理了重新扎上。她前倾站着双臂拄在台上,向我问道今天是否没什么事。我说并没设有。她叫了我过去,“既然没事,帮个忙?” 。我问要怎么做。“有时需要离开,帮盯一下?” 她说着向我演示了一遍电脑收银系统怎么使用,交代了一些其他注意细节。我跟她说完全不在话下。 “麻烦。” 她从钥匙串中取下了店里的钥匙,给我放了台上就走出了门,随后一阵急促的汽车引擎声随即响起,接着销声匿迹。
我无所事事地在放到的电脑椅上躺着,偶尔只左右瞥一眼店里,确认没有人,继续躺下。
门外照进耀眼的光,光很亮,盖过了一切,就连地上的东西都没了影子。不知何时,门口进来了一个的黑影,大约是个瘦瘦长长的男子身姿。他缓缓走进,在店里慢慢地游走一圈,不时翻翻这那,最后在收银台边上的那一沓作为赠送顾客的书中抽出一本,去了角落的座椅上轻轻翻看着,又过了很久,他合上书,也不放回原来取出的地方,就起身向外走去,他在店门口直直地站立着,久久地望向对面,不知什么时候才离开……
我没来得及与他打上招呼,就连人长什么样也没太看清。不过我也不在理会,闲着躺下翻看那本店里卖不出去而作为赠送的书,等着紫苏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