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之下,数十只纸鸢上下翻飞,五彩缤纷,争奇斗巧,令人目不暇接。粉色蝴蝶、绿色蜻蜓、青色蜈蚣、蓝色翠鸟、火红花灯以及紫色仙壶,诸般造型,不一而足,都在空中御风而动。
众多纸鸢之中,有一只硕大的纸鸢格外引人注目,其状似一个圆桶,下端绘着一个莲花座,白中透粉,莲瓣闪烁着晶莹银光。纸鸢上端绘着一个张开双臂的人,一手托着法钵,另一手拿着拂尘。这个莲花座纸鸢由人牵引,上下浮动,左右摇摆,飘忽不定,横冲直撞,霸气十足。
莲花纸鸢似乎心有所属,紧盯着一只黑色长龙,一只黄色飞虎,以及另一只七子之神神像的纸鸢。它不断寻找机会撞击,想要将三只飞鸢扼断,但却迟迟不能如愿。
寻着莲花座纸鸢的细绳探究,可见两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全都穿着土黄色长袍,一人握定筝轴选择方向,另一人梳理筝线把握角度,伺机扑向周围的纸鸢。
两人之中,一个蓄着短须,肤色白净,眼睛炯炯;另外一人年纪略长,皮肤古铜,眼眉细长,鼻子尖尖,手指极其灵活,每当纸鸢遇险,只是轻巧地一拨,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转瞬之间,几只纸鸢已经出局,莲花座纸鸢乘乱又斩了一只蜂鸟飞筝,兀自立于龙神阁院墙外的一角。广场上空的纸鸢越来越少,拼斗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纸鸢放飞之地位于龙神阁,正是碧武路和铁手街交汇处,也是东城千百条街巷的中心。
龙神阁建于灭龙纪时期,起初只是一间祭祀龙神的小屋,供流落到银河北岸的廊中龙族人凭吊,虽有宽慰思乡之情,亦有宣扬龙神之尊的意思。随着外族不断涌入,与土著融合,联手抗击银河水患,渐渐地形成了一个镇子。
到了灭龙纪末、元世纪初,定皇率领鹰族扫荡了萧山、曹山、东山和银河北岸的大片地区,便将此地接管过去,并作为鹰族崛起之基地,成为昭阳城的建设根基。
定皇雄才大略,调动大量役夫与奴隶,请廊中区匠人参与,一起建设昭阳城。昭阳城建规模越来越大,贵族势力为了彰显地位,将居住之地移到旧镇西侧,越来越多的贫寒人就住在旧镇之中,并建了一些本族神袛祭司之所。眼见所居之地被不断蚕食,龙族人虽有心相抗,无奈却阻止不得,便只好不断翻修龙神阁,以期得族神庇佑。
历经数百年,如今的龙神阁院落自然不小,主建筑分为上下两层,已经成为东城新年祭拜之地。龙神阁作为廊中区族群后裔的精神寄托,在昭阳贫苦百姓中有极高地位,常有百姓来祈愿求福,并以纸鸢飞龙放飞祭天,作为最高的祝祷,渐渐成为一种习俗。
龙神阁二楼的阁楼上站着两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飞鸢比拼。站在左侧的人年过五旬,面色从容,眼神淡定,眉角冷峻,鼻子头有一个小黑痣。他穿了一袭青衫,给人一种正气凛然之感。
右侧的人略小了些,额头凸起,眼睛很大,低眉颔首,偶尔用眼睛偷瞄青衫人,脸上有一种敬畏的神情。他的脚边放着一个鸽笼,里面有几只雪白的鸽子,正在咕咕咕地叫。
“信天,你知道飞鸢报吉的习俗与由来吧!”青衫人幽幽地问道。
“启禀主人,飞鸢报吉是昭阳东城的民俗,是盛夏之季的一个欢庆节,有期待秋收丰盈之意,祈盼一年无病无灾之想。这一欢庆之节延习百年,颇受东城百姓重视,连昭阳城内贵族氏家也常来观望。”信天回答道。
“既是比赛就要有些彩头。”青衫人说道。
“没错。最终胜出者,除获鸢吉花冠之称外,还有不少奖励可得,包括获得亲自击败的参赛者钱币之资,获得仲裁会一对银制花翎冠羽,乘坐花马游历东城,自然是风光无限。”
“以财诱人,无往不利,趋之若鹜,飞蛾扑火。”
“主人说得极是。”
“若要夺冠不易吧!”
“当然。纸鸢比拼不是较量飞得如何高、如何远,是以鸢绳互相绞杀,抢得被割断的纸鸢作为战利。割断鸢绳多者固然重要,但夺得花冠却是众赛者的目标,若要从数百纸鸢中脱颖而出,极考验赛者的韧劲和心性,御风破敌的手段更是缺少不得。为了压其他纸鸢一头,许多有名的赛者各出奇思,纷纷在鸢绳上大做文章,还有些竟自联合起来,占据优势,合用巧劲割断敌方之绳。”
“这是因为庄帝时期,帝国正值辉煌的巅峰,海内皆服,万邦来朝,昭阳歌舞升平,飞鸢报吉除了祭祀,多了一重竞技之意,激励世人保持争胜心,助帝国永远雄霸亚夏大陆。”
“主人总结得太对了。”信天谄媚道。
“信天会驾鸢比拼吗?”
“飞鸢竞技需要两人协作,共同驾御飞鸢高低左右摇摆,以期占据风口优势,利用巧法割断其他鸢绳。三十年前,我有幸得大仲裁师谢缘的调教,夺得过一次鸢吉花冠。”
“谢缘倒是一个难得的人物。我在昭阳生活多年,倒从来没有亲临飞鸢报吉的现场。”
“嗯。参赛者先集中于龙神阁前的广场,待阁内白鸽高飞而起,便四散到周围街巷中捉对厮杀。胜者击败对方,可以捉住对方鸢绳,系以腰身上继续参加比拼。败者则垂头丧气,攀上低矮屋顶观战,与其他百姓高声呐喊,为心仪的纸鸢通风报信,咒骂其他的纸鸢早些被割。”
“东城老百姓大概都来观战了吧!”青衫人说道。
“东城之内住的多是生活贫苦之人,平素忙于生计,哪有闲钱去消遣玩乐呢?所以,遇到飞鸢竞技全都涌出来,倚着自家房门或是钻到小巷中,巴巴地望着天大声叫好呢!”
“如果比拼者避而不战怎么办?”
“龙神阁设下规定,为竞技者设下一时一地。时间以午时三刻为限,地域则不可出了东城范围,最终能够独立于龙神阁前者,便可获得鸢吉花冠。”信天解释道。
“嗯。据我所知,纸鸢制作源起于廊中区吧!”青衫人问道。
“正是。灭龙纪时期,廊中区水中国平原城齐班发明了纸鸢,在双虎山周边流行,并在苯国虎头城成为贵族游戏。如今,水中国都城春申以纸鸢发祥地自居,最著名的建筑标志。平原与虎头两城以齐班为尊,多年以来,交替举报鸢飞大赛。”
“信天倒是一个学识渊博之人。”青衫人微微笑道。
“信天只是萤火之光,主人则是长空艳阳。”信天连忙笑着说道。
“呵呵,你倒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否则我怎么会让你坐上大仲裁师的位置上呢?”
“是,是。这些年来,信天一直视主人为指路明灯,心心念念地要为主人做些事,以效犬马之劳。”
“我命你在鬼城各入口处设的机关如何了?”青衫人问道。
“主人放心,我配合石间阁雷亚麟阁主,已经完成大半了。”
“很好。鬼界的鬼牢出现塌方,你要尽快安排稳妥的人修缮,千万不能让那些鬼尸逃出鬼城。”青衫人正色道。
“主人放心,一切包在信天身上。不过,伍瘦石似乎对我很留意,曾派其弟子来打探消息,好像发现鬼界的蹊跷了。”信天小心翼翼地说道。
“伍瘦石不足为虑,我会让药老调些新药控制他,谅伍瘦石不敢造次。”
“主人已经无敌于天下,何必还留着伍瘦石这个瞎眼预言师呢?不如像除掉纳百川一样处理吧!”
“亚夏局势风云变幻,若无十足的把握,史梅公的身份还是一张很好的护身符,伍瘦石更是一个障眼法。”
“主人担心项公不受控制?”
“我现在不想对付他,毕竟他能够达到如今的剑道水平,有我的一番心血在其中啊!”
“所以,主人才以史梅公的名义,将四十年前消失的几大高手,全都请回到亚夏堂,监视项闻的所作所为?”
“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方面,乃是让项公有高高在上的感觉,以为天下武林界尽在囊中。”
“如此一来,亚夏堂将加快收服天下武林界的进程,早点实现主人掌握江湖的宏愿;同时,他们可以藏在暗处,随时随地襄助主人对付项公,以免他脱离了控制。”
“没错。即使他们死了也不怕,鬼界正好可以用绝密僵尸之法,把他们变成我最忠诚的部下。”青衫人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