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宇从赌坊回到陈府已很晚,爹娘早已睡去,今晚无法将赌坊发生的事向爹娘言明。
他直接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青瓜与其他下人也都休息,陈浩宇只好一个人进屋。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应该是下人以为他不会回来,将灯全部熄灭。
陈浩宇摸黑来到床边,懒得脱衣裳,倒头便睡。
约莫睡过两刻钟, 他的头脑变得清晰许多,睁开眼睛坐起来,自语道:“对啊,我难过个什么劲儿?只要我娶朱淑真,字据不就作废?根本没必要让家人知道在赌坊立下字据之事。再说爹娘本来就同意两家的亲事,只是奶奶不同意,可奶奶听我的。我明日告诉大家,想三日内完婚,不就皆大欢喜?”
陈浩宇轻松许多,又躺下,盖上被子,继续自语:“蔣爷啊蔣爷,我让你既谋不到陈家家产,也别想得到春金沫,明日我便去找朱淑真商议成亲之事。嘿嘿……”
陈浩宇觉得自己实在聪明,一下子将事情想明白;也觉得蔣爷实在笨,搞了一整,没什么用。
……
天亮后,青瓜打开公子的房门,进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没有发现灰尘,不必叫丫鬟前来打扫,正要掩门而出,听到公子的声音。
“朱淑真!娶你可以,各过各……”
青瓜纳闷:“怎么是公子的声音?昨晚明明没回来。”
纳闷归纳闷,还是进里屋瞧瞧。青瓜轻手轻脚走进里屋,发现床上的确躺着公子,和衣而睡,被子被蹬到一边,嘴里嘟嘟囔囔说着梦话
青瓜担心公子着凉,走过去将被子从公子身下往出拽。
拽被子的过程将陈浩宇从睡梦中拽醒,他睁开睡眼,一眼瞧到青瓜,伸腿踢去:“谁让你吵醒我!”
青瓜快速躲闪开来:“公子冤枉我,我怕您着凉,给您盖被子。”
陈浩宇坐起来:“被你打扰,好梦都没了,还睡个什么劲儿?给我拿身干净的衣裳来。”
青瓜一边取衣裳,一边说:“公子直唤朱家姑娘的名字,恐怕做的是噩梦。”
竟然在梦中唤朱淑真,陈浩宇认为肯定是昨晚睡前念叨过她的缘故。
“少废话,赶紧给本公子换衣裳。”
青瓜先给公子把身上的衣裳脱下,一个纸团掉落在地上,正要去捡,陈浩宇立刻阻止:“别动!”
青瓜只好住手。
陈浩宇弯腰捡起,将纸团展开,用心读一遍上面的内容:“去,把火折子拿来。”
青瓜放下手中的衣裳,找来火折子,打开,吹出火苗,递给公子。
陈浩宇接过,用火点燃纸张,扔在地上,只见字据很快化为灰烬。陈浩宇决定等成亲后,再从蔣爷手中要回另外一份。
陈浩宇把火折子熄灭,递给青瓜:“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本公子穿衣裳。”
青瓜将火折子放在一边,再把干净衣裳给公子换上,又出去吩咐丫鬟把洗脸水端进来,他手拿面巾,伺候公子洗脸。
陈浩宇洗完脸,青瓜递上面巾。
陈浩宇接过,擦完脸将面巾往青瓜怀里一扔:“老爷和夫人可起来?”
青瓜接住面巾,整理好放在桌上:“这个时辰老爷和夫人早起了。”
陈浩宇二话不说往外走。
青瓜在后面喊:“公子要不要用早饭?”
陈浩宇根本没搭理,径直走出去,直奔爹娘的院子。
到达时,爹娘正在屋中用早饭,他们边吃,边聊,边笑。从小到大,陈浩宇几乎没见爹娘红过脸,他既满足又羡慕,如若他成亲,也能与对方像爹娘一样相亲相爱那该多好。
想到三日之内要娶朱淑真,陈浩宇兴致全无:“爹、娘,我有事跟你们讲。”
陈江林与姚轻琰才发现儿子进来。
姚轻琰问:“用过饭吗?”
“还没。”
姚轻琰吩咐丫鬟给儿子添副碗筷。
丫鬟把碗筷放好,陈浩宇乖乖坐过去。丫鬟又开始给他的碗中添豆蔻汤,添完后,站在一旁伺候。
陈江林懒得抬眼瞧儿子,还是叮嘱道:“今日笋肉馒头不错,尝一个。”
陈浩宇哪有心情吃早饭,直言道:“爹、娘,我想三日内娶朱淑真过门。”
儿子破天荒答应婚事,还这么着急,倒把陈江林和姚轻琰搞得既疑惑又高兴。
姚轻琰笑着批评道:“你这孩子,不愿意时,想方设法破坏,现在同意,又着急忙慌地要成亲,总得让我和你爹缓缓。”
儿子终于说出符合心意之事,陈江林放下筷子,才抬头瞧儿子:“婚事早已差人筹备好,三日内举行,也不算匆忙。只是爹不明白,你为何这么快改变想法?”
陈浩宇瞎编道:“儿子在外面浪荡许久,也该成家立业,再说见爹娘如此恩爱,儿子羡慕不已,也想娶个娘子回来恩恩爱爱过日子。”
夫妻两个头一次听儿子说些懂事的话,甚是高兴。
姚轻琰说:“三日内就三日内,我与你爹这就差人到朱家打声招呼。你呢,负责说服老太太,再去你两位叔叔处,向他们报个喜,就说今日准备一番,明日迎娶朱家姑娘过门儿。”
陈浩宇无不答应,端起豆蔻汤,一口气喝下:“我这就去找奶奶。”
夏老太太刚用过早饭,孙子就来,她甚是欢喜,叫孙子坐在榻上与她聊天儿。
陈浩宇拉住老太太的手,先是一通撒娇:“奶奶,孙儿在外面逛时,时时刻刻把奶奶挂在心上。”
夏老太太笑着批评:“又哄我,你要是挂念奶奶,还会去青楼赌坊?”
“没想到奶奶什么都清楚。”陈浩宇猜想肯定是青瓜告诉老太太的。
“奶奶虽然老,但不糊涂,以后可不能再去那些地方,听到没?”
“听到听到,奶奶的教诲孙儿肯定听。”还要找朱淑真,陈浩宇不想太耽误工夫,“奶奶,我打算娶朱家姑娘过门,跟爹娘商议好,明日成亲,希望奶奶不要再想耗着的事儿。”
夏老太太立刻没了笑脸:“她来陈家都闹成那样,你还愿意娶?”
“愿意愿意,孙儿突然发现,就喜欢像朱家姑娘那样的。”
夏老太太怀疑道:“该不会有人逼你娶她?告诉奶奶是谁,奶奶帮你出面。”
老太太一语说中,陈浩宇赶紧掩饰:“哪会有人逼我娶她?奶奶别胡乱想,是我自己想通。朱家姑娘才貌双全,又厉害,以后有她在我身边,既能教我读书作诗,还能保护我,好处多多。”
老太太忧虑道:“可她名声不好,你要是娶她,陈家的长辈绝不会将陈家产业交到你手中。”
原来奶奶担心此事,陈浩宇趁机表露心迹:“奶奶太高估我,就我这样儿,哪能继承陈家产业?有东哥在,他可是做生意的好手,奶奶别对我有任何期望。至于朱家姑娘名声不好,都是孙儿的错,不能怪她。”
孙子一番通情达理的话,老太太心意逐渐改变:“你既没有继承家业之心,奶奶也不强求。之所以想耗着两家的婚事,也是因为你不乐意,既然你愿意娶,奶奶还有什么好阻止的?娶就是。只是明日成亲,会不会太匆忙了些?”
“不匆忙,我爹该准备的已准备好,今日再把府中布置一番,明日举办婚礼刚刚好。”
老太太虽担忧孙子,怎奈他已同意,老人家又不愿拗着孙子,笑容中带着忧虑点头答应。
陈浩宇又去二叔和三叔房中报喜。
二叔陈江树知道是儿子陈浩东谋划的结果,只觉一切顺心如意,装作替侄子高兴的样子。
三叔陈江木搞不明白,朱家姑娘闹成那样,大哥为何还要给自家儿子把她娶回来?他不好多说什么,挤出笑容点头道喜。
陈浩宇叫上青瓜准备去望月轩时,整个陈府的下人已忙碌起来,到处布置。
陈浩宇心中提不起多少兴致,为了婚后能继续自由,还得去找朱淑真在婚前将一切商议妥当。
青瓜跟公子上了马车坐好后,见公子双眉紧锁,关切地问道:“公子,我听说明日成亲是您提出来的,为何不高兴?”
“你懂个屁!把嘴闭上!不准跟我说话!”陈浩宇骂完,将身体斜靠着,吩咐道,“告诉车夫去望月轩。”
青瓜不敢再多问,对车夫说:“去城东的望月轩。”
马车启动后,青瓜保持沉默,一直观察公子,他的眉头始终未舒展,还不时叹气。在青瓜的印象中,从未见过公子这样,能看得出他有多么不想娶朱家姑娘。
沉默一路,来到望月轩,陈浩宇竟破天荒要求进去等。门口的小厮将他带进会客厅后,跑去通知姑娘。
刚将椅子坐热,千里寻带着苦荞前来。
陈浩宇竟然恭敬地站起来,拱手行礼。
别说千里寻惊讶,连青瓜都惊得不行,公子什么时候这么礼貌过!
千里寻问:“陈浩宇,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还给我行礼?少见,少见。”
陈浩宇行完礼,站直后说:“明日你就要嫁到陈家,我行礼是希望你嫁过去后对我高抬贵手,不要找我麻烦。”
明日出嫁之事千里寻并不知,既惊讶又气愤:“什么?明日成亲?昨日嫂嫂还告诉我要推迟一段时日,怎么又是明日?你们陈家人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把我和朱家当猴耍?”
陈浩宇劝道:“反正两家退婚已不可能,你迟早得嫁给我,晚嫁不如早嫁,我来呢,是想和你商议……”
刚要说关键内容,见青瓜杵在一旁,怕他听去告诉爹娘,伸出一脚踢过去:“滚!别杵在这儿,影响我说话。”
青瓜躲闪开:“我这就滚。”
等青瓜出去后,陈浩宇对苦荞说:“你也出去吧。”
千里寻正在气头上,拦道:“怎么?还想撵我的人?”
陈浩宇不敢再说什么,继续刚才的话题:“既然我俩成亲不可避免,不如商议一下婚后该如何相处。我的建议是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两不相干,如何?”
千里寻还未从明日要成亲的气愤中走出,根本顾不上陈浩宇的建议:“你说明日要成亲,我就得信你?你算老几!朱家还没给我传来消息,我凭什么跟你商议?”
事出突然,朱淑真不接受也能理解,可总不能把昨晚在赌坊发生的事告诉她,只怕会被她嘲笑一番。
正为难,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姑娘,夫人、少夫人和大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