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洵的忽然出现显然令赵嬛等人始料未及。但短暂的慌乱后,赵嬛便重新恢复了镇定。
“本宫还道是谁,原来是洵亲王啊。只不过洵亲王三年前便已退隐朝堂,今日出现在此只怕是不合规矩吧。”赵嬛居高临下地看着公孙洵,两人之间早已是剑拔弩张之势。
公孙洵冷笑一声,而后直视着赵嬛说道:“贵妃既然还称本王一句‘亲王’,那本王今日出现在此便没有不合规矩。倒是贵妃你身为后宫妃嫔,却手伸前朝,干预朝政,这才是真的不合规矩吧。”
“洵亲王此言差矣,陛下昏迷不醒,皇后久病不愈,太子殿下又刚刚染病而死,贵妃不出面主持大局难不成要洵亲王这个被赶出郢都得闲散王爷来主持大局吗?”曾献玉大声叫道,可公孙洵却全不理会。他只是对殿外喊道:“赵太医,进来吧!”
赵冷延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大殿中。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公孙洵吩咐道,一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赵嬛。
赵嬛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镇定下来。毕竟她和曾献玉已控制了整个皇宫,即便公孙洵出现也是无力回天。
赵冷延应了一声,随即将扈县之事尽数公之于众。岂料赵冷延话音刚落,赵嬛便冷笑道:“叔父,扯谎也要扯的认真些。你这些话何人能够作证。这么多年来,本宫待叔父不薄,您却为何要帮助公孙洵来对付本宫呢?”
“我有没有说谎,贵妃心里最是清楚。”赵冷延怒极,一时间却根本拿不出实际证据。
“本宫心里不清楚,本宫相信满朝文武定能分辨是非,不会因你们的一面之词便将这脏水泼在本宫身上。”赵嬛话音刚落,朝中以曾献玉为首的赵党便群起而围攻赵冷延。
赵冷延大怒之下,不禁大喊道:“赵某还有一事不曾与任何人说过。”赵冷延的喊声让太和殿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赵冷延的身上,而赵嬛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叔父到底要说什么。
“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来人,立即诛杀此人!”赵嬛慌张下令,而殿内的禁军也立即围上前来。可他们还未近身,便被忽然出现的四个江湖人士拦了下来。一时间太和殿一片打斗声,许多朝臣不由得惊叫连连,公孙洵却依旧站在大殿中央,丝毫不动。
“赵太医,把你要说的都说出来吧。”公孙洵看了看身边的赵冷延,微微颔首。
赵冷延用力地点点头,而后再次大喊道:“七皇子不是陛下的亲生儿子!”
这惊天动地的消息让太和殿顿时安静下来,就连与四大高手扭打在一起的禁军们也不禁停了手。
赵嬛见众人皆以震惊地目光看着自己,顿时火冒三丈。“如此无稽之谈你们也信吗?公孙洵就是要借着赵冷延毁了本宫,你们难道看不出他的目的?他不过是想挟幼主以令天下罢了!如此乱臣贼子还不速速杀之!”
“该杀的人,是你!”如果说公孙洵的声音让众人感到意外,那么眼下的这个声音便是令人震惊。
“陛下驾到!”胡阜的声音高亢而响亮,似乎是要证明陛下的龙威一般。
“怎么可能?”赵嬛喃喃自语,瞬间便慌了手脚。
“怎么?朕没有被你毒死很意外吗?”师亦儒没再理会赵嬛,而是走到公孙洵身边,满眼感激地躬身施礼,郑重言道:“兄长不计前嫌,救阿儒于水火,阿儒感激不尽!”
公孙洵忙伸手扶住师亦儒,他并未多言,只是嘴角挂着一丝淡然的笑意。一入当年他看向儿时的阿儒一般。
公孙洵拍了拍师亦儒的手,师亦儒以扬起嘴角,而后才又转身看向赵嬛,“赵嬛,朕念你幼时照顾之恩,多年来你所做之事朕尽数宽宥,可你呢?你却变本加厉,手伸前朝,结党营私,如今竟到了草菅人命,密谋叛乱的地步。赵嬛,今日你已是必败的结局,你可认罪?”
赵嬛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她知道自己不必再装了,索性摊牌,“本宫必败,谁给你们的自信,这四个江湖剑客吗?就凭他们四个人能打多久,又能打多少人。曾献玉,事到如今咱们已无退路,动手吧。”
尽管眼前的情形是曾献玉最不想看到的,但赵嬛说的没错,他们已没有退路了,今日要么成为从龙的功臣,要么就是身首异处的乱臣贼子。
“动手!”曾献玉大喊一声,殿外立即有更多的禁军涌入殿内。赵嬛见此大笑道:“师亦儒、公孙洵,你们再多的算计又如何?如今郢都内外都是本宫的人,这大齐的天下已尽在本宫的手掌之中!”
“真的吗?贵妃娘娘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公孙洵话音刚落,太和殿外便响起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
“怎么回事?”赵嬛蹙眉看向曾献玉,只见曾献玉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正此时,殿外有禁军来报,“大人,是蒋家军的精兵。”
“蒋廷辉?怎么会?”赵嬛大惊,朝中与其勾结的朝臣也顿时慌了神。蒋家军远在边境,怎么可能忽然出现在郢都。
“怎么?很意外吗?”公孙洵向前一步,看着赵嬛震惊的模样,冷笑着摇摇头,“早在本王听到扈县的消息时便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故而一早便给蒋将军去了信。蒋家军的精兵两日前便已到了郢都。至于陛下身上的毒,三年前本王便已将无香丸留给了皇后,你的那些小伎俩终究还是徒劳。”公孙洵转过身,环顾周围的众臣和殿内的禁军,朗声言道:“皇后娘娘的毒早已解了,太子殿下也安然无恙地待在长公主府,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师亦儒见众人犹豫不决,便开口承诺道:“今日之事,罪妃赵嬛和曾献玉乃是元凶,其余众人若能迷途知返,朕可饶你们一命!”
师亦儒话音刚落,殿内便有禁军放下手中佩剑,跪在地上……
一场宫变就这样结束了。太和殿外的石阶上仍旧不可避免地被鲜血浸染,但这已是公孙洵能够做到的最小伤亡了。
太和之变当日,赵嬛便被一条白绫赐死,而曾献玉则被诛九族。
赵家老宅,覃胥正一袭白衣立在院中。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淡然的笑意。
公孙洵缓步走到覃胥正面前,神色也同样平静。
“你败了。”公孙洵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覃胥正苦涩一笑,垂首低言:“是啊,是败了。”
“覃胥正,我从想过要你性命,我不愿父亲亲手所救之人最终却死在我的手里。”
闻公孙洵此言,覃胥正缓缓抬起头,两双清冷的眸子彼此对视着。覃胥正冷然一笑,言道:“可从你害死高珌的那一刻起,我却是无时无刻不盼着你赶快去死!”
这或许是覃胥正此生说过最恶毒的话,却也是最真的话。毕竟他在意的人皆因公孙洵而亡。
覃胥正自刎于赵家老宅,鲜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色衣衫,他这悲苦且见不得光的一生总算有了尽头。
次日,公孙洵于御书房向师亦儒告别,时隔三年,师亦儒再次主动起身走到公孙洵面前唤了一句“兄长”。
“是阿儒错了,兄长能不能留下?阿儒保证,此生再不疑兄长分毫。”师亦儒满眼愧疚,那神情确实让公孙洵心中不忍。但公孙洵知道,不管是什么情谊,一旦生出过嫌隙,便如破镜一般,很难重圆。他知师亦儒眼下之言确是出自真心,但他却不敢赌,也不愿赌。
“陛下,臣累了!如今天下已然稳定,有卢大人他们在,陛下的帮手已经够了!臣本就无心朝堂,如今只想在这天地间好好放纵一番。若陛下当真顾念与臣的情谊,不知可否答应臣的一个请求。”
“兄长但说无妨。”
“臣无意间继承了玄剑宗宗主之位,只是臣并非出身江湖,遂将这些人拢在一处,创立了个无名阁,臣本喜欢‘幽冥’二字,却因担心陛下多心未敢擅用此名,若陛下恩准,臣可否将无名阁更名?”
“兄长不是在意这些之人。”师亦儒有些困惑地问道。
师亦儒微微一笑,而后坦言道:“或许是年纪大了吧,总是有些想念少年时。就连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也想与曾经有些关联。”
师亦儒点点头,眼中也不由得扶起一丝落寞,“只要兄长喜欢,什么都好!”
“如此就谢过陛下了!”公孙洵拱手施礼,却被师亦儒一把托住,“兄长真的不肯留下吗?”
公孙洵摇摇头,“陛下只管做您的盛世之君,臣远远看着便是最好。”
御书房外,蒋念念牵着太子祁宥的手走了进来,“祁宥,跪下,给太傅叩头。”
“皇后娘娘,臣早已不是太傅了。”
“即便不是,兄长也受得起这一拜。祁宥,给伯父磕头。”
公孙洵不再推辞,他蹲下身看着年幼的祁宥便如同看着当年的阿儒一般,“好孩子,将来要做个好君主,要记得,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懂了吗?”
公孙洵最终还是走了,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师亦儒的心中全是愧疚,“念念,朕真的知道错了。可兄长却再也不肯留下来!”
蒋念念叹息一声,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