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公孙洵这么一说，者华才想起正事。
“公主让我过来是为了外面的传言。”者华的神色忽变，一改方才嬉皮笑脸的模样。
“公主府都听到了？”公孙洵无奈地摇摇头。
“怎么可能听不到，如今街头巷尾，全是关于兄长身世的传言，只怕是走到哪里都听得见吧。”
阿萝见者华这般没个正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者华却直言道：“姐姐莫要瞪我，这事逃是逃不开的，何况我猜兄长早已听到风声，若仅仅只是一两句传言就让兄长无力招架，他便就不是洵王殿下了。”
公孙洵好笑地看了者华一眼，调侃道：“怎么成了驸马竟还学会这种嘴上功夫了呢？”
“兄长难道不知公主有多难哄吗？”
二人相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说正事了，公主听到流言，担心会影响兄长与陛下之间的关系，故而特意派了影卫去查。兄长猜猜，这传言最初是从哪里出来的？”
公孙洵故作深沉地思索一下，而后才言道：“我猜，是后宫吧。”
“不愧是算无遗策的洵亲王啊，就是后宫，准确来说，是从新晋为嫔的曾氏宫里传出来的。只不过公主虽然查到端倪，却没有切实的证据。公主是想提醒兄长小心曾家。”
自四国统一后，公孙洵便按着当初的承诺向师亦儒提议取消幽冥司，师亦儒也认为幽冥司的训练方式过于残忍，尤其是对于那些女杀手，故而便一朝取缔。但历朝历代，达官显贵之家都不乏自己的暗卫，惜璇作为长公主，手下的势力自然是不弱的。如今连她都查不出切实的证据，可见背后之人的手段绝非一般人可比。
公孙洵知道，单是一个曾曦还不足以掀起这番风浪，那么也只有一个可能，此事的背后还有推手，至于这个人的身份，只要想想曾曦是如何进宫为妃的也就清楚了。
“回去替我谢谢惜璇。”公孙洵面带笑意，似乎全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兄长可有对策了？”者华依旧不甘心地问道。
公孙洵摇摇头，坦言道：“没有。”
“没有？没有兄长还如此淡定？”
“这件事，无解。不管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最终都要看陛下的心意，他若信我，那么谁说都是无用的，他若不信，便也无所谓是谁说的了。”
卿月阁内的几人如今都已不是当年的年纪，就连者华都已为人夫为人父，他们明白公孙洵话中之意，也明白公孙洵心中的无奈。
流言初期，师亦儒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朝中众臣虽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却也不敢真的过于议论身为亲王的公孙洵，公孙洵不仅是大齐唯一的异性亲王，更是太子太傅，身份和地位远非旁人可比。
但流言始终没有淡去的迹象，不仅如此，朝堂内外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推动事态的发展。
传言从最初只针对公孙洵的身份一直上升到洵亲王的权势。更有甚者，还有人传言当初公孙洵破陈本就有了不臣之心。他迟迟不肯归齐，是因为想要效仿当年的齐王师沐寒，趁着灭陈之际自立为王。奈何与其一同进入郢都的还有蒋大将军，蒋将军的胞妹乃是当朝皇后，自是不会与公孙洵同流合污。正因为有了蒋将军的掣肘，才让公孙洵无法行不义之举。
眼见着传言越发严重，师亦儒也渐渐坐不住了，加之先前赵嬛之言已在师亦儒的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故而某一日散朝后，师亦儒特意将公孙洵单独留下。
师亦儒已许久不曾单独召公孙洵议事，因此当他单独留下公孙洵时，众臣便已隐隐猜测定是与传闻之事有关。一时间朝中众臣都忍不住开始猜测，这位有着从龙之功的太傅亲王，最终到底会是怎样的结局。
御书房内，师亦儒坐在上首的位置，公孙洵立在殿中，兄弟二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不知陛下今日召臣有何要事？”到底还是公孙洵先开的口。其实在师亦儒命其留下的那一刻，公孙洵的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师亦儒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而后尽量保持着神色的平和，抬手对公孙洵说道：“兄长坐吧。”
公孙洵微微颔首，而后走到一旁的木椅边，正身坐下。
“近来的传闻兄长可有耳闻？”师亦儒试探着问道。
公孙洵的脸上挂着柔和且淡然的笑意，他缓缓开口答道：“不敢欺瞒陛下，听说了。”
“兄长怎么看？”师亦儒再问。
可公孙洵并未回答，反而看向师亦儒，反问道：“陛下又是怎么看呢？”
师亦儒被反将一军，心下顿时有些烦躁，但他依然尴尬地笑了两声，而后言道：“朕自是不信的。这些个无耻小人，不过就是想要挑拨兄长与朕之间的兄弟之情罢了。”
尽管师亦儒如此说，但公孙洵还是从那双闪躲的眸子中看到了一丝不宜察觉的怀疑。
“陛下，传言说臣曾有不臣之心，此事臣不能认，天地可鉴，若臣当真对陛下存了异心，便让臣不得善终。”
“兄长言重了，朕怎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师亦儒见公孙洵如此言语忙开口解释。
但公孙洵却摇摇头，对师亦儒继续说道：“陛下请听臣把话说完，不臣之事臣不能认，但有关身世之事，臣也不敢隐瞒。”
公孙洵话音刚落，师亦儒顿时变了脸色，“兄长的意思是……你真的是……”师亦儒并未把话说完，他也不知该如何把话说完。
可公孙洵却依旧摇摇头，言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臣的生父到底是谁臣并不知道，此事就连先皇也不知道。当初回到北齐后，臣曾亲口问过舅舅，但没有得到答案。母亲当年身陷南陈，即便是舅舅也不知她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所以臣的生父到底是谁，只怕这世间再也没人能说得清了。但陛下若是介意，臣可以离开朝堂，让朝臣们安心。”
公孙洵此言并非试探，他是真的厌倦了这些纷争，当初破陈得知高慕雪的身世后，他甚至曾一度想要撒手而去。若不是阿萝的那番话，公孙洵又怎会再入朝堂浸淫多年？
可这话听在师亦儒的耳中却总是有那么一丝试探之意。师亦儒忙起身走了下来，公孙洵见状也立即站起身来。
“兄长，朕绝无怀疑兄长的意思，这么多年兄长是如何辅佐朕的，旁人不知，难道朕还不知吗？大齐离不开兄长，朕也离不开兄长，只不过这传言总不能任由它继续下去，故而今日朕才会留兄长商议此事。”
师亦儒话锋虽转的快，但他的目的实在太过明显，公孙洵嘴角微扬，也只是道了句：“谢陛下信任。”
君臣二人在御书房又聊了片刻，却也仍旧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毕竟传言范围太广，很难遏制。
“陛下无须为此事费心，清者自清，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公孙洵最后起身向师亦儒施礼，而后便告辞离去，可就在公孙洵走到御书房门前时，身后的师亦儒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兄长难道不想查明真相吗？当初兄长破陈时，高岐为何会斩钉截铁地说了许多，难道兄长从来都不曾想要查过？”
公孙洵身体一滞，脸上浮起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转过身，对师亦儒答道：“臣，不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