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稳定后,赵嬛才向师亦儒再次禀告出宫之事。赵嬛虽身为宠妃,可自先前洛琬嫦之事后,赵嬛便收敛了锋芒,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是礼数周全得很。
师亦儒吩咐胡阜为赵嬛安排好一切后,赵嬛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宫。
贵妃出宫,气势和排场自然是非同一般的。沿街百姓都探着头,想要一睹贵妃的容貌,奈何赵嬛坐在马车中,又怎是轻易就能看到的。
马车停在赵家老宅的门前,附近的百姓也远远地围了上来。
“诶?那不是赵家的老宅吗?”人群中有人议论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这位贵妃娘娘就是赵家的小孙女。”
“难怪呢?我说前两日怎么忽然有人来重新打扫休整赵家的宅院,竟是家中出了贵人。”
“赵太医可是好人,要不是当年的冤假错案,哎,当真是可惜了这一家人。”
“谁说不是呢?但你看,好人总是有好报的,赵太医虽然冤死,可如今孙女却做了贵妃娘娘,说明老天还是开眼的。”
赵嬛缓缓下了马车,听到百姓地议论声时脸上不禁浮起一丝得意的神色。可就在此时,人群中又传出一个令人不悦的声音。
“我听说咱们这位新帝不过才二十出头,但赵家的孙女算起来也得三十好几了吧?怎么就成了贵妃呢?”南陈的百姓本就不知北齐之事,会有这样的疑问也不奇怪,可这话听在赵嬛耳中却是格外的刺耳。
赵嬛回过头,去寻找那个声音,却刚好看见有一男子对方才说话的婆子说道:“人品贵在内而不在外,贵妃年岁如何又与她的身份地位有何干系?你们这些个长舌妇人,整日里便只知这般东家长西家短地胡乱拉扯,有时间讨论别人的年纪,倒还不如先看看自己的那张老脸。”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被讽刺的婆子闻言立马面露不悦,可刚吵了一句便见贵妃娘娘正朝着自己这里走来。那婆子吓得顿时闭了嘴,头低低地垂着,生怕贵妃注意到自己。
赵嬛走到人群前面,微微扬起嘴角,面向百姓说道:“既然大家对本宫如此好奇,本宫便站在此处让大家好好看看就是。今日本宫来老宅走走,本就想着或许能遇到曾经的邻里,只是本宫离开郢都时年纪太小,好多事情都已不记得了。不过诸位街坊似乎倒没忘了本宫和赵家,本宫心中很是欣慰。”
赵嬛并未怪责方才说话的婆子,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善意。
百姓们见状纷纷跪地拜见贵妃,只有刚刚替赵嬛出头说话的男子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双眼无礼地盯着赵嬛看。那眼神仿佛是世纪的重逢一般。
“大胆刁民,见了贵妃还不跪下行礼,谁给你的狗胆这样盯着娘娘看。”小桃见那男子十分无力,便上前喊道。
“小桃。”赵嬛开口制止了小桃,双眼也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你是……”不知为何,赵嬛总觉得面前的男子似曾相识,“我们见过吗?”
那男子眼中满是深情,看着赵嬛的双眸仿佛要滴出水来,他上前一步,并未答话,只是抬起手,掀开袖口,露出右腕,男子右手的手腕上方有一处疤痕,虽已只是浅浅的痕迹,却仍能辨认出那里曾被人咬过。
赵嬛看着那疤痕,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儿时的画面,“你是胥……”
男子将右手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赵嬛十分聪慧,立即便咽下了还未脱口而出的话。
“表哥,多年不见,本宫险些都忍不住来了。”赵嬛嫣然一笑,那笑容看在男子眼里仍旧妩媚动人。
“表哥,多年不见,咱们进去说吧。”
“好。”男子跟在赵嬛身后,一路进了赵家老宅。
老宅被师亦儒命人修葺过,故而看起来并不破败。
“胥正哥哥,怎么是你?”赵嬛屏退众人,与男子单独站在院中。而她面前的男子正是那个众人以为早已死在牢中的覃胥正。
当年阿乐跟着拓跋柔的人前去劫狱,却不想正碰到意图谋害覃胥正的杀手,为护住覃胥正性命,西奴暗卫死伤惨重,而阿乐最终也代替覃胥正死在了牢里。
这些年覃胥正始终蛰伏在郢都,为的便是寻一个机会杀了高岐和公孙洵为高珌和阿乐报仇,可时隔多年,公孙洵已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洵亲王,而高岐更是死在了公孙洵的剑下。
覃胥正知道如今的局势想要扳倒公孙洵为高珌报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对于他这样早就死过几次的人来说,不可能又如何。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若能用这条命报了高珌的血海深仇,再死十次又如何?
覃胥正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继续留在郢都的,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见到赵嬛。
师亦儒迁都入城的那一天,覃胥正也混在人群中,赵嬛掀开车帘看向蒋廷辉的时候却不知还有一道目光正在看着她。
当年赵家蒙难,赵冷延带着赵嬛逃难时曾经过襄南城,彼时襄南城的守将正是覃胥正的父亲覃爻。
覃爻敬佩赵古亭为人,又可怜赵嬛年幼,便为叔侄二人提供了避难之地。
当时的赵嬛就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除了赵冷延他谁也不信。覃胥正手腕上的伤就是赵嬛咬的。
赵嬛与叔父在襄南城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与大她几岁的覃胥正也渐渐熟络起来。那时的覃胥正便曾对父亲说过,将来等嬛儿长大,他定要娶嬛儿为妻。
覃胥正还记得当时父亲的神情,直到很久以后,覃胥正才明白父亲当时的心情。若不是前梁覆灭,赵嬛这辈子便只能以一个逃犯的身份活着,莫说是嫁给守城将军之子,便是寻常百姓怕也是不能的。
只不过世事无常,前梁最终被高霍等人覆灭,赵嬛的身份虽不再是逃犯,可覃家也已不复从前。
这就是战时的悲哀,倘若生在太平盛世,或许像覃胥正和赵嬛这样的世家之子还当真可以续一段夫妻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