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何要骗你？”高岐看着公孙洵崩溃的样子，心中大感痛快。“公孙洵，你猜朕为何会把慕雪送给拓跋晔？朕虽曾算计过慕雪，却从未真的想过伤害她，毕竟她是朕自幼疼爱的亲妹妹。可父皇死的那一天，朕亲耳听到母后所言。慕雪是她为了报复父皇与涯石山那个下贱的假太监所生。”
高岐还未说出高慕雪的生父是谁，公孙洵便已猜到他口中那个下贱的假太监便是单鹰。
长剑脱落，公孙洵的身子晃了一下，阿萝从旁扶住公孙洵，眼中也是藏不住的心疼。
“没想到吧，公孙洵，你以为的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其实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高岐冷笑一声，提起高慕雪时他的眼中也会蒙上一层淡淡的忧伤。
“就因为这样，你就把她推向深渊吗？即便她不是高霍的女儿，也终究是你的亲妹妹啊。”
公孙洵心中的伤疤再次被血淋淋的揭开，高慕雪死前的样子瞬间便鲜明起来。这些年他以为自己淡忘了，可原来那些痛苦的回忆竟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朕不忍心，所以朕把高慕雨送给拓跋晔了，奈何她没有用，入不了拓跋晔的眼。朕没办法，只好把慕雪送出去。公孙洵，你不明白，朕虽疼爱慕雪，可自朕知道真相后，每每看到她都会想起母后和那下贱奴才苟合的事实，朕感到恶心，恶心，你懂吗？”
这些话高岐从未与人说过，今日他明知必死的结局，反倒是不吐不快。“公孙洵，朕是输了，但你又何尝赢过。慕雪爱了你一辈子，最初你因身份拒绝她，最后又因身世逃避她，她最终会接受安排远嫁西奴，难道不是因为对你的失望吗？她的死，是你造成的，是你，杀了她！”
高岐的话仿佛充满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又或者说当公孙洵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本就生出了这种想法。慕雪会那么决然地选择赴死，真的是因为拓跋晔吗？不！不是的。那一日她已经动摇了，她已经打算同他离开了。若不是陆愆的阻挠，公孙洵会不顾一切地要了她，若是那样，他们是不是已经远走高飞了。可若真是那样，公孙洵也不会知道今日的真相，他会一辈子背负着无边的罪孽感不得救赎。
“阿萝，把你的软剑给我。”公孙洵伸出手，阿萝则按着公孙洵的命令将软剑递到主子的手中。
“高岐，你和我，都欠她一条命，今日便一起还给她吧。”公孙洵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平静地让人害怕。
剑光一闪，软剑划开了高岐的咽喉，鲜血自伤口处喷涌而出，高岐瞪大双眼，双手本能地按住喉间的伤，然而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高岐便一阵抽搐，彻底断了气。
“慕雪，是我害了你，今日我的命便也还给你。”公孙洵仿佛魔障了一般，抬手便要自裁，好在他身子无力，动作慢了些，这才给阿萝留下时间夺走软剑。
阿萝知道主子受了极大的刺激，此时劝说根本无济于事，她一个手刀将公孙洵打晕，随即命人继续搜宫，自己则带着几个贴身亲卫将公孙洵安置到宣极殿的寝殿里。
阿萝守在公孙洵身边，寸步也不敢离，一炷香的功夫后，公孙洵悠悠转醒，双眼中的空洞便一如高慕雪当年死时一般。
高岐是真的狠毒，他此番诛心之言无异于是在公孙洵面前又杀了高慕雪一次，且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狠。
“殿下，您醒了？要不要喝点水？”阿萝小心翼翼地对公孙洵问道。
“为什么要阻止我，这是我欠她的。”公孙洵的声音软绵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这段日子，他真的太累了，不仅仅是战争带来的疲惫，更多的是兄弟和亲人逝去的悲哀，现如今，高岐的话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公孙洵是真的承受不了了。
“殿下，高岐的话不一定是真的？”阿萝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来安慰主子，但她能感觉得到高岐关于高慕雪身世之事并未说谎。
公孙洵没有接话，因为他心中自有答案。
“殿下，求您振作起来吧。属下知道这很残忍，但如今四国初定，天上尚未安宁，举国百姓还需要您，小郡主和华将军的孩子也需要您。小郡主临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与华誉的孩子，若您也执意去死，那可怜的孩子便就真的成为孤儿了。”
阿萝的话终于让公孙洵的脸上有了一丝波澜，只不过那神情比方才更加痛苦。公孙洵微微闭上眼，眼角虽然湿润，却未曾掉下泪来，“原来，我连陪着她去死的资格都没有。老天啊，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爱而不得，死亦不能！”
“属下胡贝儿求见玉使。”宣极殿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高岐身边盛宠不衰的贵妃胡贝儿。
阿萝看了看公孙洵，实在不放心离开太远，便索性对殿外喊道：“进来吧。”
胡贝儿进入殿内，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叩首施礼道：“属下见过玉使，见过殿下。”
“起来吧。”阿萝微微抬手，示意胡贝儿起身。
胡贝儿站直身子，眼中的飒爽全然不似在高岐身边时的妩媚。“属下幸不辱命，寻到了前朝的传国玉玺，请玉使和殿下查验。”
自阿萝与公孙洵离开后，胡贝儿便接管了南陈的幽冥司分部，她被高岐发现也并非偶然，这些年胡贝儿利用手段让高岐日日留恋温柔乡，身体早已破败不堪，原本公孙洵的计划便是等到高岐一命呜呼再举兵南下，不曾想高岐竟早与西奴勾结，企图覆灭北齐。
“这东西已经没用了。”公孙洵缓缓起身，虽然身子无力，却还是勉力坐稳。“你做的不错，如今天下一统，本王可许你自己选择未来的路。若你还愿意执掌这里的幽冥司分部，那此处的势力便就还交给你，若你厌倦了这种见不得光的日子，本王就许你自由。”
胡贝儿闻言，忙跪地谢恩，自入幽冥司的哪一天起，她就未曾想过自己还有能够离开的一天。幽冥司的姐妹都是苦命人，大多都是靠着出卖色相来进行消息采集和暗杀行动。这样的日子谁又想一辈子过下去呢？
“殿下，属下能不能也为这里的姐妹们求个恩典？”
公孙洵轻扯嘴角，“这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待回到北齐，本王会向陛下进言取缔幽冥司，如今天下归一，这暗卫组织若还存在下去，只怕终于一日会成为隐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