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刚要伸手推开华誉的拐杖便听到旁边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阿萝不在吗？”
唯恐管家冲动行事，公孙洵也忙开口说道：“那辆马车里不是您的家人。我早已让阿萝将您的家人带出东洛了。”
管家依旧有些怀疑地看向公孙洵和华誉，公孙洵见状轻轻扯动嘴角，言道：“我知砺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这里是东洛，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一次带那么多人离开。一旦砺王拦截不成，按着他那暴戾的性子，只怕难免有所伤亡。而在咱们这些人中，最有可能成为砺王目标的便是您的家人。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一早就让阿萝将他们带出了东洛。而尚且在东洛的我们，也就成了您家人的掩护。”
公孙洵说的云淡风轻，但华誉和管家都知道此番筹谋并不容易，何况这里还是舛啓。
管家满眼感激，奈何此时是在马车里，如若不然他定又要向公孙洵行跪拜之礼了。
“小王爷，谢谢您。我替我全家谢谢您。”管家眼眶泛红，已不知该用什么话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
“该是我谢谢您才是。您把外公照顾的那么好，又为了语禾舍弃故乡，远走他国，您对外公和语禾的这份心意，便值得我为您做任何事情。”
“你们二位就别谢来谢去了。咱们可还没安全离开舛啓呢。”华誉从一旁提醒道。
“阿萝会在前面同咱们会和，一会儿您就能见到家人了。”公孙洵生怕管家担心便又安抚道。眼下，管家已是没有半点怀疑，他点点头，再次道谢。
看着公孙洵的马车渐行渐远，鲁枕总觉得哪里不对，公孙洵在舛啓时，他曾见过几面，虽说不上是十分了解，但却也知道此人绝非冷血之人。他怎么可能任由老管家的家人就这样死在这里。想到此处，鲁枕双腿一夹马腹，走到那辆被困在城内的马车旁，鲁枕为人极为谨慎，即便马车里也没有活人的生气，他仍是抽出腰间佩剑，用剑尖挑开了车厢的布帘。
车内的场景让鲁枕不禁皱起眉头。他转过头看向还未离去的砺王，那眼神看在砺王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你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砺王与胞兄穆天赐不合，自然也看不上他身边的人。
“殿下还是自己来看看吧。”鲁枕并不畏惧砺王的淫威，一双眸子冷冷地看向砺王，毫不回避。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砺王心中升起。他扬鞭抽了一下旁边的随从，喊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随从“诶呦”一声后，立即下马小跑着来到马车前。然而只一眼，他就吓得跌坐在地。
“怎么回事？”砺王大喝道。
那随从又觑着眼睛向车厢内看了一眼，才对砺王的方向大喊道：“殿下，这车里根本不是那老东西的家人。是……是……是……”
“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砺王没了耐性，一边问一边向这边走来。直到他走到马车便，那随从也没敢把话说完。
砺王上前踹了随从一脚，低声言道：“没用的东西！”
砺王越过随从，亲自向马车内看去，可这一眼却让他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三步。巨大的震惊让砺王站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砺王不断低喃着，仿佛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马车内惨死的哪里是老管家的家人？马车内共有六人，其中四个是舛啓的朝廷命官。这四人都是砺王一派的股肱之臣。另外两个，一个是砺王妃，另一个则是东洛最大青楼的老鸨。马车内的六人可以说都是死有余辜。老王爷和梁岼在世时这四人就曾与砺王联合起来弹劾二人。不仅如此，请旨赐婚之事也是这四出的主意。至于砺王妃和那个老鸨，多年来他们或是拐骗或是明抢，让许多女童惨死于砺王手下。
看着自己手下的人尽数死于公孙洵的算计之中，砺王恨不得立刻就将公孙洵抽筋拔骨。可公孙洵的马车早已没了踪迹，即便有，他也不敢孤身与两千北齐士兵抗衡。
砺王虽然残忍，却不是傻子，如今舛啓的局面他十分清楚，若当真惹恼了北齐，只怕他这个王爷也做不了多少时日了。
砺王最后看了马车内的六具尸体一眼，他们的嘴中塞得白布已被鲜血染红。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捆绑着，难怪方才射杀这两马车的时候，没有惊慌失措的喊叫，只有真真呜咽。
“埋了吧。”砺王淡然说道，仿佛这六人的死带给他的只有愤怒没有伤心。
鲁枕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叹服公孙洵智计的同时也充满了对砺王的厌恶和鄙夷。明明与陛下生者同一张脸，为何却是这般性情。
鲁枕微微颔首，道了声告退，便独自驾马回宫复命。
皇宫内，鲁枕将城门前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讲给穆天赐听，穆天赐的眉头始终紧蹙着，只有当他听到那四个朝臣和砺王妃反被砺王射杀时，嘴角不禁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
“朕这兄长，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那四个老东西，朕早就想处置了，奈何砺王手中仍握有兵权，朕怕他狗急跳墙，这才忍了许久。如今倒好，他亲手送他们归西，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是语禾……”穆天赐犹豫片刻，而后对鲁枕问道：“你说皇叔到底有没有把《万草集》的内容告诉她呢？”
鲁枕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是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陛下觉得老王爷人品如何？对待舛啓和百姓又如何？”
穆天赐抬眼看向鲁枕，而后笑着答道：“朕明白了。鲁枕啊，你比朕活的通透。”
鲁枕拱手俯身，言道：“臣不敢。”
穆天赐自嘲地摇摇头，“是啊，朕怎么会怀疑皇叔，这些年他一直悉心教导朕，不管他是否将《万草集》告诉语禾，都自有他的道理。何况以公孙洵对皇叔的感情，即便他从语禾那里知道了《万草集》的内容，想来也不会以此来加害舛啓的。朕今日险些酿成大祸。还好你处理果决。罢了，语禾是皇叔最疼爱的孩子，只要她快乐，留在东洛亦或是远走北齐又有什么区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