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舛啓境内前,公孙洵先走了一趟东境,此番东境之危,公孙洵不敢让旁人传递消息。他生怕沈阔不肯轻易相信旁人之言,故而只能亲自走一趟。然而公孙洵并未想到,就是这半日的时间,让他彻底失去了见穆淳远与梁岼最后一面的机会。
东境将军府内,沈阔正端坐在书房研读兵书。当侍卫禀告有一个自称洵亲王的年轻男子在门外求见时,沈阔不由得蹙起眉来。
“洵亲王?他不是应该和二弟在南境对抗南陈吗?怎么会忽然到此?”沈阔有些嘀咕,但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毕竟像沈阔这样多年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最是明白战场瞬息万变的道理。
“请到正厅去。”沈阔放下手中的兵书,起身对侍卫吩咐道。
公孙洵进入正厅时,沈阔以等在正厅,沈阔常年驻守东境,近几年也不过回京述职几次,好在二人曾有两面之缘,故而一见面,沈阔便认出面前之人确是洵亲王公孙洵无疑。
“殿下,真的是您?”沈阔的年岁要比沈阎大许多,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然而在公孙洵看来,沈阔将军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似乎在诉说着多年来战场上的风霜与沉重。
沈阔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且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是无数次战斗经验的积累,他的鼻梁高挺,嘴唇紧闭,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沈阎相比,沈阔的声音似乎没有那么洪亮,但那声音听在耳中却总是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
公孙洵真正佩服的人并不多,但沈阔算是一个。
“沈将军,军情紧急,本王便不废话了。”公孙洵甚至等不及落座,便将近来南境、西奴之事尽数告知沈阔。而沈阔的推断也与公孙洵一般无二。
“看来,舛啓要有一场恶战了。”
“沈将军,本王已派近卫去拦截南下的援军,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对了,沈将军为何会相信南境势危呢?华誉和许坤到底做了什么?”公孙洵忽然想到此战的关键人物。
沈阔有些气恼地叹了口气,“怪我太大意了,可华誉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骗我?”
“真的是华誉?”公孙洵闻言不由得心中一惊,然而他这一问,却仿佛提醒了沈阔。
沈阔有些犹豫地想了想,而后摇头道:“好像从头到尾都是许坤在说话,华誉受了重伤,整个人模模糊糊的。”
“他们人呢?”尽管公孙洵心中猜测二人或许早已离去,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走了,次日就走了!只留了一张要与南境共存亡的字条,二人便不见了!”
公孙洵心中暗暗埋怨沈阔糊涂,这位大将军虽然善战,却全然不懂得算计人心,若真如字条所说,华誉和许坤又怎会轻易离开南境,若不是全军覆灭,一军主将又怎会轻易离开。
许坤此举,无疑是为了让南境失去主将,扰乱军心。可倘若沈阔再细致一些,便定能发现其中端倪。这一点,沈阔这个做兄长的却是比不过那个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尘的沈阎了。
尽管公孙洵心中有所埋怨,但人之所善,各有不同,若真是比起真枪实刀地战场拼杀,自己怕是连沈阔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如今事已至此,多说已是无用。
“沈将军,本王不知能不能及时拦住南下的援军。万一时间真的来不及,还请大将军务必支援舛啓。”公孙洵拱手施礼,沈阔忙上前扶住。“殿下放心,唇亡齿寒的道理,臣明白。臣这就清点兵马,随时准备支援舛啓。”
与沈阔说明战况后,公孙洵便执意离开,前往舛啓境内。沈阔看出公孙洵早已疲惫不堪,奈何多番劝阻也是无用,便只好派了一队亲卫跟随。
公孙洵身上带着穆淳远给的令牌,因此没费什么力气便顺利进入舛啓境内,可当公孙洵一路疾驰,到达东洛时,王府内却早已没了穆淳远和梁岼的踪迹。
管家听闻来人自称褚洵,便一路小跑着亲自出门迎接。看到将近一年未见的小主子真的出现在面前时,管家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
“小王爷,快请进。”管家将公孙洵和他带来的一队亲兵请入王府。管家安置亲兵时,公孙洵熟门熟路地来到正殿,却不曾见到外公的身影。
“外公呢?怎么不在府内?”管家端茶进来时,公孙洵忙上前问道。
管家将茶水放在一边,回答道:“回小王爷的话,老王爷和梁大人都去了边境。”
“去了边境?”
“是啊。昨日就走了。小郡主那日上山采药,无意间救了一个少年,那少年自称是北齐的将军,说什么南陈要攻打舛啓。那少年的年纪看着和您差不多大,老王爷本也不信,可他言之凿凿,日日胡言乱语。毕竟涉及到边境安危,梁大人便请命前去查探。本来只是梁大人自己去的,可出发前,老王爷不知怎的,竟忽然不放心起来,非要一同跟着才行。您说他这个岁数还跟着折腾什么呢?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的胡言乱语罢了,如今咱舛啓与北齐交好,南陈的国力又远不是当年高霍在时的样子,即便有些小规模的战乱,舛啓边境易守难攻,总不至于出事,您说是吧。”
管家的态度也从侧面说明了舛啓的态度,可见至今为止,还无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语禾带回来的那个人呢?”公孙洵不再与管家赘言,而是直接开口问道,他隐隐觉得,语禾无意间救下的或许就是华誉。
“就在西偏殿呢,那少年伤得不轻,走,我这就带您去看看。”管家八面玲珑,公孙洵一说话,他便已知其意。
管家引着公孙洵一路来到西偏殿,殿内的光线不是很好,但公孙洵还是第一眼就认出床上的人便是华誉。
“华誉?”公孙洵喊了一声,这一声不仅病榻上的华誉一惊,床边正给华誉喂药的语禾更是震惊地瞪大双眼。
一年未见,昔日那个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渐渐褪去了稚气。就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桃花,悄然间便染上了淡淡的胭脂。十一岁的语禾,身影也开始婉约起来,如同初夏的柳丝,柔软而有韧性。她的面庞,不再是稚童般的圆润,而是显出了几分清秀,双颊之上似有桃红轻轻晕开,宛如晨曦中的露珠,清新而又娇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