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照亮了江边的战场。昨夜的战斗已归于沉寂,但留下的却是一片凄凉的景象。硝烟散去,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这是战争残酷的印记,深刻地烙印在每一寸土地上。
破碎的武器散落在泥土之上,见证了这场战斗的激烈。被染成了暗红色的江水静静地流淌着,仿佛在诉说着昨夜的痛苦与悲壮。岸边的芦苇低垂着头,宛如哀悼者的身影,为逝去的生命默哀。
因为公孙洵和师亦儒反应及时,迅速调兵遣将,至江边迎敌,才勉强没有酿成一场悲剧。但由于北齐士兵多日懈怠,反应远不是应战所需,故而这一场江边之战还是打得极其艰难。
公孙洵、师亦儒、沈阎三人在江边巡视时。只见士兵们或躺或坐,有的紧闭双眼,仿佛在沉睡;有的则睁着空洞的眼睛,望向天际,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绝望。不过是一次突袭,便让南境军损失过半,这让素来骄傲的南境军备受打击。
不远处,一群乌鸦从树梢飞起,它们在空中盘旋,似乎在寻找食物,乌鸦的嗅觉最是敏锐,他们仿佛天生就能追随将死和腐烂的味道。盘旋的乌鸦让战士们的心中更加烦躁。
看着萎靡不振的将士们,沈阎怒火中烧,他忽然抢过一旁将士的弓箭,并从其箭筒中随手抽出三枚箭羽,对准天空盘旋的乌鸦,只听嗖的一声,三箭齐发,随之落地的,竟有五只乌鸦。
尽管将士们士气低迷,但沈阎的绝妙剑法还是让他们眼前一亮。
沈阎寻到一个高处,站在上面,大声嚷嚷道:“老子当初驻守东境之时,常闻南境军英勇非常,锐不可当,可今日看来却全是一群酒囊饭袋的怂包。”
军中之人最重气节,沈阎的话显然让刚刚经历生死之战的南境将士心中不忿。
“说什么呢?”
“你再说一遍!”
众人中出现骚乱,师亦儒见此,忙上前打算阻止,可还未开口,却被公孙洵拦下。
“且看看再说。”公孙洵压低声音在师亦儒耳边说道。
师亦儒点点头,收回了刚刚迈出的脚。
只见沈阎毫不怯懦的对众将喊道:“怎么本将军就是再说一遍又如何?难道本将军说错了吗?你们不是酒囊饭袋?不是怂包?隔江对峙,你们竟能让南陈打成这个熊样,难道还指望着别人赞你们一句英雄不成?先是消极怠战,被人打了一顿后,一个个不思反击,却在这儿顾影自怜。要本将军说,就你们这群怂包还不如家里奶孩子的娘们儿。”
沈阎的话虽然难听,却仿佛一瞬间便激起了将士们的斗志。他们一个个站起身,目光中又燃起了熊熊火焰。
公孙洵看着站在高处的沈阎,满眼欣赏的点了点头。沈阎此人看似粗鲁,实则心细如发,不过是做事不按规矩,故而才被淹没了真正的才华。和其兄长沈阔相比,沈阎的本事当是半点也不遑多让。
太阳逐渐升高,阳光开始驱散阴霾,然后战后的土地即便是在阳光的照耀下,也依旧是满目疮痍。
“大家回去好好休整吧,南陈随时可能来犯。”公孙洵适时地开口说道。幸存下来的将士们,闻言皆拿好自己的武器向营地走去,从他们远去的步伐中,不难看出此时的南境军与昨晚已全然不同了。
师亦儒与公孙洵二人也一同回到营帐,公孙洵遣退所有人,待营帐只有他与师亦儒二人时,公孙洵才对脸色惨白的师亦儒说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不用憋着了。”
公孙洵话音刚落,师亦儒便剧烈地呕吐起来。这是师亦儒第一次上战场,尽管他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真正的血肉横飞与想象中却是全然不同的。
师亦儒只觉得要把五脏六腑都一并吐出来一般。那种难以控制地恶心感是他此生从未体会过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师亦儒的感觉终于好些了。他抬头看向公孙洵,有些汗颜的问道:“兄长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为何却能如此镇定?”
公孙洵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绝望的笑,他避开师亦儒的目光,低声回答道:“我虽是第一次上战场,却并非第一次见这惨绝人寰的场面。”
听到这样的回答,师亦儒不禁沉默了。他虽也听闻过这两年兄长在南陈和西奴经历的种种,然而仅仅是听到却仍旧无法感同身受。
公孙洵走到师亦儒面前,安慰般地拍了拍师亦儒的肩膀,“任何人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都会如此,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好了。不丢人!”
公孙洵走到一旁取了一杯清水递给师亦儒,随即说道:“那个沈阎,你怎么看?”
师亦儒接过水,仰头尽数喝下,此刻他正觉得喉咙间火烧火燎的难受。
师亦儒将杯子放在一旁,而后才回答道:“我原本以为他只是莽夫一个,嗜杀成性,不堪大用。可昨夜与今日之事却让我对此人有些刮目相看。方才兄长拦我想必也是知其用意了吧。”
公孙洵点了点头,言道:“此人箭无虚发,是个人才。且今日江边,他看似粗俗咒骂,实则却是为了激起将士们的斗志。这个沈阎并不简单。”
二人正聊着,沈阎忽然在帐外喊道:“二位殿下,属下求见。”
公孙洵与师亦儒对视一眼,而后才对帐外应道:“进来吧。”
沈阎大步走入帐内,一眼便看到地上的脏污。本以为像沈阎这样的人定然会瞧不起师亦儒的表现。谁知他竟细心提醒道:“二位殿下稍后还是让信得过的近卫入内收拾吧。虽然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那些早已在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将士们早已忘记当年自己也曾这样过,若让他们知晓殿下从前从未上过战场,难免会在心中轻视。如此不利于军心稳定。”
师亦儒本以为即便沈阎碍于身份不敢明着表现出轻蔑之意,但他最多也就是佯装不见,却没想到这个表面粗鲁的家伙竟是如此的心细如尘。
“难道沈将军不会在心中轻视我兄弟二人吗?”公孙洵开口问道。
沈阎棱角分明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他坦诚地答道:“说实话,最初属下是瞧不起二位殿下的。可自打出了京都,二位殿下不辞辛劳,日夜兼程,身上全然没有皇室子弟的金贵毛病。若不是二位殿下一路疾行,昨夜南陈攻来时只怕凉夜城全无还手之力。且昨夜二位殿下应对得当,调兵遣将全无差错,在如此年纪就能有如此造诣,二位殿下可当得上是人中龙凤。”
“没想到沈将军竟也会阿谀奉承?”公孙洵调笑道。
沈阎闻言忙连连否认,“属下可不会阿谀奉承。方才之言,皆是出自真心实意。”
见沈阎被逗得满脸通红。师亦儒忙上前解围道:“沈将军,别听兄长的。他这人就是这样,嘴里没一句实话。越是遇见欣赏之人,便越是如此。沈将军这个时候来此想来是有事情吧?”
被师亦儒这样一问沈阎才想起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属下发现南陈那边好像不太对劲儿。”
“不太对劲儿?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