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沐寒没有想到师亦儒竟会如此决绝，可即便如此他仍旧难以下定决心。此时，朝堂上已有朝臣开始低声议论，有人认为贤王殿下从未有过领兵打仗的经验，南境复杂，断不能交给这样一个少年，尽管他贵为皇子，却也不能拿北齐的命运开玩笑。但还有一些朝臣认为，当年皇长子师亦允也是十四岁便出征南境，少年英姿，全然不输久经战场的将军。如今朝中无人，或许真的可以一试。
就在朝臣争论不休，师沐寒犹豫不决时，殿外又响起一个声音。“陛下，臣愿与贤王一起出征。”
众臣的目光齐刷刷地向殿门望去，卢望安、陶瓷安等人的脸上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仿佛他们早已料定在北齐生死存亡之时，那个人定然是会出现的。
在众人的瞩目下，公孙洵大步走到师亦儒身边，他的脸色比月余前更差了许多，如今还未入冬，公孙洵便已穿上了狐皮大氅，单薄的身子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一般。
“陛下，请准许臣与贤王共抗南陈。”公孙洵一掀衣摆，双膝跪地，重重叩了一首。“陛下，臣曾在南陈生活过两年，如今的南陈王高岐臣最是了解，不仅如此，南陈的那些将领臣也略知一二，有臣在贤王身边，我们必能守住南境。”
公孙洵话音刚落，卢望安便上前一步，大喊道：“臣，附议！”
“臣，附议！”紧着便是陶瓷安，而后众臣接二连三地走到大殿中央，拱手附议。
大势所趋，师沐寒也不能因为舍不得儿子便逆势而为，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好，那便由贤王作为主帅，洵王作为副帅，即日出兵南境。”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师沐寒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时也是他亲口命师亦允出征，可就是那样一个决定让他最终彻底失去了那个孩子。师沐寒的目光落在叩拜谢恩的师亦儒身上，心中忍不住暗暗想着：阿儒的年纪还没有允儿当年大呢。
贤王和洵王即将出兵南境的消息很快就在京都传播开来。对于这两位年轻王爷，百姓们终究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一时间京都百姓都忍不住抱怨道：“为何不派经验丰富的陈老将军前往边境主持大局？那怕不是老将军亲自出马，陈启藩将军也是一员猛将，难不成咱们得陛下是怕陈家功高盖主不成。”
这样的声音在京都不在少数，而公孙洵与师亦儒听到也只是无奈地微微一笑。“兄长，你我上次见面还不到一月，怎么你这脸色竟这般难看？可是身子不适？”师亦儒放下车上的布帘，满眼关切地对公孙洵问道。
公孙洵却只淡然一笑，否认道：“这几日忽然变天，有些不适应罢了。”马车外的声音依旧有一句没一句地传到二人耳中，公孙洵不知是不是有意转移话题，只听他对师亦儒说道：“陈翀已告病十多天了，陈启藩也以侍疾为由不曾上朝，这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胆子小呗。他们大抵是怕父皇忽然下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吧。陈启藩偷偷动作，虽眼下还抓不到实证，但作则心虚可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师亦儒话音刚落，却见公孙洵笑着摇摇头。
“怎么？我说的不对？”师亦儒疑惑的问道。
“不对！”公孙洵回答道，“陈翀父子前日就已偷偷逃离京都了。”
“什么？”这样的结果师亦儒确实没有想到，“难道父皇没有派人暗中盯着他们？”
“舅舅那么谨慎的人自然是派了的，但你要知道，陈家的势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想要避开舅舅的眼线倒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所以……”师亦儒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咱们此番面对的不仅仅是外患，还有内忧？”
公孙洵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一次，可是九死一生。”
“有兄长在，没什么好怕的。”师亦儒微微扬起嘴角，似乎只要阿洵兄长在身边，一切便能够迎刃而解。
师亦儒回到贤王府时，蒋念念还不知他即将出征南境的消息。如今蒋念念还在月子里，当初生产凶险，以至于她如今仍时常感到眩晕。师亦儒回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儿子。
“殿下今日上朝了？”见师亦儒一身朝服，蒋念念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父皇原谅殿下了？”蒋念念一连问了两个问题，可师亦儒却并未回答。
蒋念念发现师亦儒今日似乎有些不同，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且自进入殿内师亦儒的一双眼睛便从未离开过祁宥。
“殿下有事瞒着我？”蒋念念不想拐弯抹角，因为女人的直觉让她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师亦儒终于放下孩子，转身走到蒋念念身边，他轻轻拉起蒋念念的手，愧疚不安地低声言道：“本王要出征了。”
“出征？”蒋念念被师亦儒握住的手不由得一颤，蒋念念生在将门之家，父亲和兄长常年征战，如今就连自己的夫君也要上战场了，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悲惨的。
“念念，如今南境动乱，华将军又不知去向，本王身为皇子，便不能只是享受皇家的尊贵却逃避皇室的责任，所以……”
“我知道，殿下放心去吧，府中有我，我和宥儿会等着殿下平安归来。”蒋念念忍着心中不舍，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如此识大体的妻子怎能不让师亦儒心中动容，他缓身坐在蒋念念身边，轻轻揽住蒋念念的肩膀，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本王答应你，本王定会平安归来！”
夫妻二人聊了一阵，小玖便送来了汤药。蒋念念生子时血崩，若不是赵嬛从旁医治只怕就丢了性命，但即便如此，蒋念念还是因失血过多体弱难养。一碗一碗的汤药喝下去，蒋念念也只是精神好了一些。
看着小玖手中黑乎乎的汤药，蒋念念忍不住蹙起眉头，“我每次喝了这药都要犯困，可我今日不想睡。”
师亦儒当然知道蒋念念是舍不得自己，他笑着拍了拍蒋念念的手，柔声说道：“本王后日才走呢，你好好喝药，本王今天那也不去，便在这里陪着你。”
看着师亦儒温柔的眼神，蒋念念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接过小玖手中的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