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洵被四名禁军押送回雪苑,但说是押送,禁军对公孙洵仍是客客气气。毕竟这位洵亲王在北齐的地位可是丝毫不逊于诸位皇子。怡和殿以外的人并不知晓此番舅甥二人到底生出了什么龃龉,故而大家心中猜测用不了多久洵亲王便又是那个炙手可热的殿前红人。权利中心的人们虽说大都是些拜高踩低之辈,但其高瞻远瞩的能力也绝非常人可比。
公孙洵出宫时阿萝仍像往常一样等在宫门外,见主子身后跟着四名禁军,顿时便意识到事态的发展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顺利。阿萝迎上前去,对公孙洵微微施礼,唤了一声:“殿下。”
公孙洵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而是直接上了马车,阿萝跟在公孙洵身后,并未像平日一样进入车厢内而是坐在了车夫的旁边。
阿萝警惕地看了四名禁军一眼,见他们纷纷上马,看样子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阿萝轻轻掀开车帘见公孙洵疲惫地靠在车厢壁上,一双眼睛仅仅闭着,脸色苍白得吓人。
“殿下,你还好吗?”阿萝紧张地问道,她知公孙洵的身子早已羸弱不堪,今日这样大的计划,定是极耗心神。
公孙洵摆了摆手,示意阿萝自己无碍。阿萝一双柳叶眉就快拧在一处了,她一脸不悦地瞥了瞥马车旁的禁军,随即对公孙洵压低声音道:“那几个人……”
公孙洵缓缓睁开眼睛,轻轻扯动嘴角,哭笑不得地看着阿萝,压低声音道:“阿萝女侠想做什么?在京都的大街上把禁军干掉吗?”
阿萝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属下只是看不得主子受委屈。”
公孙洵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他深吸一口气,而后对阿萝说道:“我没有受委屈,他们对我很恭敬,就让他们跟着吧,他们几个也是奉命行事,不必为难。”
“是,属下知道了。”
马车走得不算快,或许公孙洵真的太累了,不算长的一段路程他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在梦中公孙洵看到了阿允兄长和母亲,只是他们的神情并不欢欣,他们在怪他,他们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全是失望。看着阿允兄长和母亲渐行渐远的身影,公孙洵抓不住、留不下。公孙洵想要大喊,却仿佛被扼住了喉咙。
“殿下,到了。”阿萝掀开车帘见公孙洵满脸是汗,便知他定然又梦魇了。阿萝进入车厢,轻轻拍了拍公孙洵的肩膀,“殿下,殿下。”
公孙洵猛然一惊,顿时睁开眼,双眸中的难过与迷茫让人看了不禁心疼。“殿下,您还好吧?”阿萝神色紧张地问道。
公孙洵深吸一口气,眼中的难过仍旧没有褪去。“我没事。”公孙洵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而后掀开车帘,缓慢地走下马车。行至雪苑门前时,公孙洵回头看向那四名禁军淡然说道:“四位大人可以回去复命了,放心吧,本王不会离开雪苑半步的。”
四名禁军拱手称是,但最终却仍旧只有一名禁军离开了雪苑,回宫复命。
公孙洵摇头笑了笑,按住即刻就要发作的阿萝。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雪苑,看着公孙洵的背影,阿萝只觉得他的身体越发单薄,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其吹倒一般。
公孙洵一路无话,脑海中全是梦中兄长和母亲的神情。“他们在怪我吗?”公孙洵刚刚在澜月轩的木椅上落座便颓败地自言自语道。
阿萝没有听清,更不知道公孙洵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殿下说什么?”阿萝随手倒了一杯热茶,恭敬地递到公孙洵面前。
公孙洵结果茶盏,却只放在一旁的木桌上。“我刚刚梦到兄长和母亲了,他们在怪我。”
“殿下,不过是一个梦罢了。”阿萝想要安慰公孙洵,可公孙洵却摇摇头,“不只是一个梦,阿萝,我自以为是地要为兄长报仇,但我却忘了,若换作是他,他大抵会选择原谅吧。那些人毕竟是他的至亲。即便自己受伤,阿允兄长也断然不愿伤害陈后和师亦辰分毫。至于母亲,杀她的本就是兰云,与陈后和师亦辰本无关系,我想她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成为这种阴险诡谲之人吧。”
“殿下动摇了?”阿萝开口问道。
公孙洵摇摇头,“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阿萝,去把桃花嬷嬷带上来吧。”
“是。”阿萝应了一声,不多久便把桃花嬷嬷带到澜月轩正殿内。
“奴婢见过殿下。”桃花嬷嬷有些紧张地看向公孙洵,她之所以这般紧张全是因为今晨自己擅作主张把事情真相都告诉了贤王殿下,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管是公孙洵还是师亦儒都能轻易改变她与小石头的命运。更何况桃花嬷嬷知晓公孙洵与师亦儒感情甚笃,想来也不会因此迁怒于她。可当她真的跪在公孙洵面前时,心中却还是没了底。
“这么紧张做什么?”公孙洵轻扯嘴角,右手缓缓转动着桌上的茶盏。
“殿下,奴婢……”桃花嬷嬷吞了吞口水,刚要继续说话,却被公孙洵接过话来,“你实在不该把一切都告诉贤王殿下。要知道,你可是亲手杀了他的母妃,哪怕贤王仁厚,你还指望他会放过你吗?”
桃花嬷嬷重重叩了一首,而后抬起头回答道:“奴婢已不指望能够活命,只求殿下放小石头一条生路。”
“本王答应过的自然作数,现在本王有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是,奴婢定然知无不言。”
公孙洵点点头,“好,本王问你,若有人中了心蛊蛊虫的血液之毒可有解法?”
桃花嬷嬷摇摇头,“这个奴婢当真不知,毕竟这么多年鲜少有人会中此毒,心蛊蛊虫的培育极其艰难,若非必要,我们是断然不会取血解毒的,更不会冒险用毒血下毒,因为但是心蛊的蛊毒就已足够用了,实在没必要杀鸡取卵,白白搭上一只珍贵的心蛊蛊虫。”
桃花嬷嬷神色诚恳,看起来不像是说谎。但公孙洵却仍不死心地继续问道:“你再好好想想。”
桃花嬷嬷蹙着眉又想了片刻,而后才有些犹豫地说道:“蛊虫血液内的毒大都来自喂养它的毒草,或许按着这个思路可以试一试。但前提是得知道喂养蛊虫的都是哪些毒草,毕竟不同的人会用不同的毒药来培育蛊虫。”
“陈后手中的蛊虫你可知道是用什么毒草喂养的?”公孙洵话音刚落,阿萝与桃花嬷嬷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桃花嬷嬷犹豫一下,而后言道:“奴婢知道,那只蛊虫是我亲手养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好,你先下去吧。过不了多久自会有人带你入宫,倒是你只需将此事说清楚便是。”
尽管桃花嬷嬷不知公孙洵为何忽然改了主意,但眼下的情势哪里容得她心生好奇。